李世群這邊的還沒用餐完畢,已經有人將鬼島涼子的行程告訴了影佐。


    “(日語)李世群和另外一個男人?看來這一次鬼島涼子終於還是坐不住了。”


    “(日語)閣下,需不需要派人跟著李世群?”


    對於這條消息,影佐也得好好把握。


    雖然他早就判斷李世群和鬼島涼子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這兩人真的碰頭之時,到底需要做什麽,這事也不能妄下結論。


    “(日語)嚐試跟一下,不要打草驚蛇,知道李世群的落腳地點即可,不必一直跟下去。”


    “(日語)是!”


    影佐也聽說了今天在城南商業區發生的事情,從他的角度而言,李世群的人就像一群沒有馴化的野蠻人。


    或者說,蠢牛木馬。


    因為告訴他這件事的人,恰恰是周佛海,自然少不了各種添油加醋。


    影佐可不信李世群帶著這幫人能有什麽大的作為。


    而鬼島涼子竟然不得不依靠這麽一幫烏合之眾,足見這人也是黔驢技窮了。


    但是,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的確讓影佐都覺得過分。


    尤其是當街調戲婦女。


    這種事,在他的強調下,日軍都有年頭不做了,李世群的人竟然還這麽分不清輕重。


    實在是給“大東亞共榮”抹黑。


    影佐在自己心裏給李世群記了一筆,而這種記錄,隻有增添斷然不會減少。


    不過,李世群突然想要和古家作對,這事影佐倒是樂見其成。


    當然,他也不是想要古家真的被扳倒,而是想要借由李世群的手來探一探古家人到底立場如何,尤其是古絕淵和古月,這兩人實在有些讓影佐不得不懷疑。


    隻是,影佐更懷疑以李世群手下這些人所表現的能耐,他們真有資格和古家扳手腕麽?


    離親王閣下到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這時候李世群如果什麽都不管不顧,其實和抗日分子沒啥區別。


    影佐不知道鬼島涼子會不會敲打李世群一下,又或者,她其實還根本不知道城南商業區發生的事情?


    無論如何,影佐不希望有任何人站出來給自己找事情,什麽目的都不行。


    於是,他仔細想了想,撥通了七十六號的電話。


    丁默邨一聽影佐打過來的,就覺得肯定沒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影佐也聽說了城南商業區的事情,對此表示關切。


    “屬下剛聽到消息便派行動處蘇處長過去了,目前還沒收到迴信,不過,從時間上推算,這時候沒有特地打電話迴來,就是人已經快要迴來了。”


    李世群慶幸自己的當機立斷,而且他能聽出影佐特地打電話問詢這件事,就說明影佐對此也是頗有微詞。


    雖然影佐和自己並不對付,可了丁默邨還是希望影佐和李世群比自己更不對付。


    尤其是此時此刻,李世群迴到了上海。


    在前段時間,影佐能夠肆無忌憚地設計讓自己冒險,自然是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安危。


    可丁默邨認為,此時此刻,又或者自從李世群迴來之後,他自己的生命安全反倒是得到了一定的保障。


    因為影佐現在不得不考慮一下,一旦丁默邨沒了,那就是一個更讓他討厭的李世群直接掌權了。


    兩害取其輕,丁默邨頗有些自以為義。


    “既然如此,就有勞丁主任多費心了,這段時間上海的確有些不太平,希望接下來的日子裏,無論是誰,都能消停一下。”


    這話聽在丁默邨的耳朵裏有些別扭,因為這同樣是在告誡自己。


    可他同樣想到了之前的判斷,影佐的確是有一件大事要辦,所以之前才會那麽反常。


    而接下來幾天,就是重中之重。


    偏偏,李世群在這個時候迴來了,而且一來就觸了影佐的黴頭。


    丁默邨莫名想笑。


    “屬下一定竭盡所能,讓上海的街道上得到平靜!”


    話雖如此,可丁默邨一點也不希望這樣,尤其是李世群,越蹦躂越好。


    在心裏盤算了一番,丁默邨又有了新的想法。


    放下電話後,他通知了樓下,蘇菲一迴來就讓她到自己辦公室來。


    而此時的蘇菲,可沒那麽快想要迴七十六號總部。


    她也需要適當發泄一下。


    因為李世群的手下竟然敢罵她“賤人”。


    偏偏,她還隻能聽之任之,縱然潘辰去喝止了,可他們這些人才來幾天?


    為什麽就能說出這番話呢?


    自然是有人告訴他們的,而這人八成就是潘辰自己。


    隻不過,潘辰自己肯定都沒想到,他那個傻哥哥竟然對自己手下人說話如此不注意,手下人自然有樣學樣了。


    說到底,這些人都不是東西!


    可惜,蘇菲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被他們這麽一說,還真的百口莫辯。


    可那些是自己的問題麽?


    還不是丁默邨的設計!


    心中越來越堵得慌,蘇菲想要發泄一下。


    可她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去哪。


    很簡單,她連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鬼使神差之下,她倒是想起了一個人,雅麗。


    想做就去做,蘇菲讓司機開車去了雅麗家的樓下。


    雖然她根本不知道雅麗此時到底在不在家,可她的確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誰啊?”又是那聲帶著起床氣的“慘叫”,蘇菲報了自己的姓名。


    “蘇……蘇處長?!”


    趕緊打開門的雅麗,可不知道蘇菲特地跑來找自己到底要幹嘛,可她清楚一點,那就是自己不能怠慢了。


    “嗯,有些日子沒見了,來你這轉轉。”


    仔仔細細看了一下門外還有沒有一兩個壯漢,雅麗十分意外蘇菲竟然是一個人出現在了自家門前,而且一個人走入了自己家裏。


    這算不算羊入虎口?


    自嘲一笑,蘇菲知道無論自己到底有沒有辦法拿下這個女人,她都不可能是隨隨便便就這麽過來的,沒準司機什麽的還停在樓下。


    “我這,不怎麽收拾,還是很亂哈,蘇處長您隨便坐。”


    表現出一些措手不及和無可奈何,雅麗很快便進入了自己的角色。


    “別緊張,我真的隻是過來轉轉……其實,我本打算去夜總會放縱一下,可惜,現在還太早。”


    蘇菲的狀態有些不對勁?雅麗很快就洞若觀火,這個七十六號的特務頭子,一點也沒有上一次見麵時那種自信與居高臨下了。


    “您是遇到什麽事了麽?


    雖然這的確還早,不過我就是個舞女,平時也沒少幹聽客人絮絮叨叨的事情。


    如果您不覺得和我說說有失身份,我倒是很樂意聽您發泄發泄。


    就是,我工作時喝酒喝太多了,家裏就沒有存放,隻有這壺水還是半夜燒的……”


    看著雅麗躡手躡腳,蘇菲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己都沒想清楚幹嘛會特地來找這個舞女,不過此時反倒多了一分想要述說的心思。


    “傾述嘛……還真有點想……


    問你個問題,你會計較別人叫你‘賤人’麽?”


    這算什麽問題?雅麗一時愣神,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行當的,都該自甘墮落?”


    雖然一直演的是一個對蘇菲唯唯諾諾的小舞女,可雅麗覺得,但凡是個女人,在這時候都不應該坦然接受,縱然是真的,也不可能這麽直白。


    “別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是說,其實我剛剛被人大庭廣眾之下這麽叫了,而且我剛好到了那地方,聽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額……”


    這下雅麗更沒法接話了,不過她總算是明白了蘇菲的“幽怨”來自何處。


    “蘇處長這樣精明強幹的奇女子,應該會有不少酒囊飯袋看不順眼吧?


    所以,你應該也不會因為這些無稽之談而不舒服,不是麽?”


    眼前這個舞女竟然想要安慰自己,聽著還蠻是那迴事。


    蘇菲不禁莞爾,“是啊,的確是有很多人不服。


    不過嘛,這次說這話的,是幾個毫不相幹的家夥,我甚至都沒有親眼見上一麵。


    而他們,剛來上海不久,偏偏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這般一點一點不給我麵子,更沒有顧忌我的身份。


    偏偏,這些人名義上也是我的同僚,而他們當時所麵對的,卻是警局的一大隊大隊長,葉振鴻。”


    七十六號的人敢這麽罵蘇菲?他們是覺得蘇菲吃素麽?


    不對,應該是李世群的人了吧?畢竟剛迴來。


    雅麗的大腦飛速轉動著,快如閃電。


    “葉大隊長倒是人盡皆知,是個難得的好警察,我們這些小市民,甚至我這左鄰右舍裏,或多或少都受過他的恩惠。


    至少是遇到什麽難處了,真的可以找警察幫忙。


    算是有口皆碑吧。


    不過那些罵您的人,怎麽會和葉隊長麵對麵呢?如果方便的話,倒是可以和我說說。”


    雅麗的“親和力”果然不同凡響,蘇菲都不由覺得自己算是來對了。


    於是,她把剛剛在城南商業區發生的事情細說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那些人算是和您同屬於七十六號,卻又聽命於不同的主任?


    這個,我不太理解,不過想來應該是像我們舞女一樣,能混出點名堂的,都會找到一個靠山,比如苗姐或者萬少爺,當然,還有我找的小飛哥和古大少爺。


    所以,很多時候,雖然同時在一個場子裏跳舞,其實我們舞女會因為各自靠山的不同,而同樣有所競爭。


    聽著是不是和您那有些相似?


    說到底,上麵的人在之間有競爭,下麵的人自然也必須爭,而且得爭得更厲害,不然怎麽體現自己得價值呢?


    玩意上麵的人覺得你沒用了,一腳把你踹了,你就哪哪都去不了了,這一行裏算是斷了生計。


    所以啊,別說‘賤人’了,什麽淫娃蕩婦啊,人盡可夫啊,多難聽得都有呢,對我們而言,倒是沒什麽特別。


    不過也都學會了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不然,受傷的隻會是自己。


    您能猜到為何明明都是舞女,偏偏要專挑這些下作的罵麽?”


    雅麗舉的例子還真形象,蘇菲不由眼前一亮。


    又順著雅麗的說法猜了一下,“因為這樣可以汙名對方,讓有些會計較的客官望而卻步?”


    “要不怎麽說是您呢?一猜就中!


    其實吧,道理就這麽簡單,難不難聽倒是其次,關鍵是要有用。


    一傳十十傳百,如果所有人都說我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我平時真的能接到容易的生意麽?


    又或者,那些點我的男人,都是為了把我扔到床上去?


    雖然不,咱就是個無依無靠的舞女,也不是什麽光彩的行當。


    可我們做舞女的,也有各自的堅持,所謂賣藝不賣身啊,古往今來,其實真的一直都有。


    試想,但凡有點姿色,又有點才識,更是會取悅男人的舞女,最期待的是當一輩子舞女麽?自然不是。


    她們期待的都是有朝一日,能夠嫁個如意郎君啊!


    就算是個糟老頭子,隻要對自己好又或者家裏有錢,也自然有大把的舞女不會去挑肥揀瘦。”


    聽著雅麗自己的苦水,蘇菲不由覺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莫名好受了一些。


    “那你呢?你追求的又是什麽?”


    “我啊!要說不指望有個稱心如意的好男人把我拿下,那就是騙人的。


    可我自己清楚,我這身子早在南京的時候就藏咯……唉,既然都不是什麽清白之軀了,又憑什麽有那麽多幻想呢?”


    雅麗的自嘲與苦笑,倒是深深地觸動了蘇菲,因為她們實際上算是“同病相憐”。


    “你那個小飛哥,不知道你的這些隱情麽?”


    “他啊,倒是知道,我直接和他說了,可這傻小子竟然想要抓著我不放!


    哈哈~!


    也是真傻,不過我也傻,因為有那麽一個瞬間,我也覺得如果真能這樣該有多好啊!


    可惜,他是古大少爺的弟弟,古家不可能允許我這樣的女人和他們府上的人真的有染的。


    縱然古大少爺不介意,他那那麽多媽,一人一句他還敢不聽麽?


    所以啊,不能太天真,隻要維持現在這樣子,對我而言也算足夠恣意了……”


    是啊,一個舞女尚且能想通這麽多,蘇菲覺得自己真有點汗顏。


    不就是被罵了麽?又不會少塊肉?


    該幹嘛還是得幹嘛,這個世道,能混下去都不容易了,何必太渴求?


    不過,有朝一日,還是要讓他們後悔!


    就如雅麗所言,該爭就得爭啊,不然活不下去的隻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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