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瀟的眼中全是淚水,卻倔強地不願意流下。


    可老羅的話語在她心中敲打著。


    隻是,她已經徹底暴露,又談何繼續做出更多貢獻?


    不,她終於理解了,此時還有機會活下去,就能繼續思考,隻要心中沒有放棄這份信念,就一定會有新的明天!


    而老羅呢?他肯定早就做出了犧牲的決悟,此時此刻,他隻是想用自己這個明麵上的目標,來掩護更多的同誌撤離,縱然隻有一個也好過一起白白葬送在這裏!


    畢竟,今天的所有任務都已經完成了!


    小田原的喊叫聲越來越近,鬼子的槍聲已經出現在小巷子對麵,羅瀟沒時間繼續糾結,於是她向老羅做出了自己的承諾,隨即轉身離開。


    看著身旁最後一名同誌能夠活著離開,老羅的眼裏全是欣慰。


    “唔啊~”


    一聲悶哼,老羅的左腿被子彈命中,他已經沒法站直身子,可他手中的槍依舊對著敵人。


    “砰砰砰~”


    老羅沒有束手待斃,可他的駁殼槍裏沒有子彈了,想要趕緊換彈,左臂複發的傷勢卻已經嚴重到整條胳膊都麻痹無法抬起。


    察覺到敵人的火力頓時消失,小田原沒有放棄一分一秒的機會,他和手下的鬼子已經突入了巷子裏,眼看半跪在地的老羅靠著牆邊苦苦支撐,小田原立刻下令抓活的停止射擊。


    因為他認識這個人的樣子,他想到了另一條大魚,“藏鋒”。


    “老羅對吧?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心!”


    這一口蹩腳的漢語已經是小田原最近惡補後的極限,聽在老羅耳裏也不由覺得好笑,鸚鵡學舌都比這個好聽。


    “你現在已經……沒有抵抗力,趕緊投降,我保證你能活著……”


    老羅沒有多費口舌的打算,因為他的嘴巴正咬著一副彈夾,就算左手不能動了,他也沒有放棄抵抗!


    可惜,這樣的努力在小田原眼裏實在是可笑之極,快速上前之後,小田原一腳踹開了老羅手裏的槍,同時抽出自己的軍刀架在老羅的脖子旁。


    “老羅同誌,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很有道理,我記得是……”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還沒等小田原搜刮自己肚子裏為數不多的成語,一個聲音突然傳遍了小巷前後,振聾發聵。


    下意識順著音源的方向看去,小田原又在一旁的房頂上看到那個令他討厭至極的身影。


    隻是,還沒等他做出更多反應,張鬼就一躍而下,直接撲倒了兩名鬼子,讓他們充當自己的肉墊。


    隨即寒光閃爍,頃刻間這兩名鬼子的咽喉就被割出一條豁口,即使他們使出全力去捂住也沒法拒絕自己最後的生命快速消散。


    不過小田原的反應依舊迅速,他沒有留給張鬼太多的出場時間,便一邊怪叫著一邊揮刀而至。


    隻是這條小巷並不寬裕,小田原的軍刀可不短,一時間難以適應的他很快便被張鬼抓準機會迅速近身。


    一寸短一寸險,匕首的威勢在這一刻凸顯。


    反手持刀的張鬼攻勢無比淩厲,不消片刻便讓左支右絀的小田原周身掛彩,尤其是他的兩隻手本就有傷,而這兩個部位更是張鬼的重點目標。


    即使小田原有著充分的戰鬥意識,他也沒法在這個狹小空間用手中的軍刀同時防住周身所有,偏偏進攻又會受阻。


    可他不是一個人,縱然一開始就損失兩名士兵,他還有不少士兵堵在這條巷子裏裏。


    由於站位的問題,張鬼處在鬼子兵和小田原的中間,這讓想要幫助小田原的鬼子不敢輕易開槍,可他們還有刺刀。


    就在張鬼即將要卸下小田原的軍刀之時,背後的殺氣如有實質。


    兩柄刺刀幾乎同一時間刺來,張鬼不得已放棄了對小田原的壓製,一躍而起,利用雙腿的支撐懸在半空。


    可他立刻意識到這個位置可以給鬼子提供射擊的空間,於是千鈞一發之際又旋身而下,用腳壓住了剛剛那兩柄刺刀之後,手起刀落又結果了兩名鬼子。


    但是,他的背後這一次留給了小田原。


    單純從速度和力道而言,小田原的刺殺可不是剛剛那兩名鬼子可比的。


    即使是張鬼也清楚自己很難躲過這一擊。


    可他的選擇是以傷換命!


    隻見張鬼不進反退,貼著牆壁一個後躍,再次又縮短了和小田原之間的距離。


    隻是小田原一點也不願放棄這絕佳的機會,他刺出的軍刀眼看就要擦著張鬼的身子穿過之時,一股蠻力爆發,立刻變刺為削。


    他想從下至上一刀砍掉張鬼的臂膀。


    雖然這條臂膀末端有一把匕首已經來到他的眼前,可他清楚自己一定更快!


    就在這時,一股刺痛從小田原的脖子處傳來,同一時間一股莫名的力道試圖阻止自己揮動的手臂繼續向前。


    也就是這一個瞬間的遲滯,張鬼的匕首直接紮進了小田原的太陽穴!


    原來,就在剛剛千鈞一發之際,老羅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力量,雖然難以站立,更沒法行走,可他就是能用這股力量撲向小田原!


    左手沒法用,他還有右手,他可以使出全力將小田原的手臂勒住,可這樣不夠,他清楚這樣依舊不夠,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一口咬向了小田原的脖子,似乎無論什麽都無法阻止他將小田原的脖子咬斷一般……


    這名影佐的爪牙,這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者的劊子手,永遠地失去了唿吸,而他那始終瞪圓的雙眼,沒機會閉上了。


    可是,眼見小田原之死的鬼子們並沒有慌亂,因為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讓他們顧慮而不能開槍的因素了。


    而這小巷根本避無可避。


    僅僅第一聲槍響就讓張鬼直接中彈,可他似乎毫不在意,明明這一槍直接將他的肩胛貫穿!


    沒有任何的遲疑,張鬼立刻掏出了自己的手槍還擊。


    同樣是避無可避,在這裏其實就連瞄準的功夫都省去了。


    與此同時,老羅用小田原的屍體當作盾牌,並且掏出了小田原的配槍進行迴擊。


    一時間槍林彈雨在這小巷子裏傾瀉。


    不知道過了多久,槍聲終於停了下來。


    此時,已經不再有任何一個鬼子站著,他們已經排著隊去地獄找小田原報到了。


    無力再次站起的老羅,推開已經被打成篩子的小田原屍體,他靠著牆,已經出氣多進氣少。


    而他身邊的張鬼,周身都被子彈穿透,整個成了血人一般。


    一口猩紅噴湧而出,張鬼卻毫不在意地笑著,“老趙!我給你報仇了,等等我!”


    顫巍巍地伸出自己那已經不再有力量的右手,“羅大力,中國共產黨……上海地下組織……情報員‘藏鋒’同誌專屬聯絡員……這一仗痛快無比!兄弟你怎麽稱唿?”


    鼓足自己最後的力氣,張鬼緊緊握住了老羅伸出的手臂,“張小勇,代號張鬼,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統計調查局上海站……情報專業……兄弟,這一仗能和你並肩作戰,能有這個戰果,值了!


    十八年後,咱們再一起打鬼子!”


    “小鬼子們……咳咳……可沒有那麽長的命等我們啊……哈哈哈~!”


    “說得對!他們蹦躂不久了……哈哈哈~!”


    這樣的笑聲,始終沒有斷絕……


    據說自這一晚之後,這條小巷子裏一旦到了午夜時分,便會有無比爽朗的笑聲綿綿不絕。


    許多人都不明就裏選擇退避三舍。


    知情人卻清楚,這是兩位英靈正在這裏看著帝國主義的日本侵略者被趕出上海,趕出中國的那一天!


    而現在,這無眠的一夜遠沒到消停的那一刻。


    離開城門的老李等人,一直等在城外的小樹林裏,因為他們還期待著看到老羅等人也能突圍出來。


    可惜,所有人都清楚這隻是心存僥幸,尤其是那槍聲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風裏。


    “不能等了,繼續撤離,去遊擊隊的根據地!”


    “可是……”


    老李一咬牙下了這道命令,可秦逸倫和張汪洋還是不願意放棄這一絲希望。


    “別讓老羅等人的努力付諸東流!”


    老李的雙目已經通紅,可他依舊必須果斷。


    秦逸倫和張汪洋等人也清楚,自己的使命遠沒有結束。


    一行人便再次開始向著遊擊隊的根據地進發。


    秦五迴頭再看了一眼上海的城門,心中惦記著他的四個哥哥還有少爺、小飛和老王。


    沒有言語,他清楚自己即將踏上新的征程,可這裏,依舊會是他的戰場。


    隻是心中始終祈禱,希望自己外出的這幾個月裏,他們能夠一切安好……


    收到手下的匯報之後,陳焱章也不得不再次佩服共黨地下黨人的決心和氣度,他感慨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了,不過現在不是反思的時候,他的計劃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決戰時刻。


    影佐派出的車隊,一路暢通無阻,讓這些人自己都不敢相信,因為軍統的人到底會做些什麽他們已經十分清楚。


    可到了火車站和輪渡碼頭的車隊,正如影佐的預料一樣。


    到達火車站的人完全沒和其他人交流的意思,也沒有任何人從小車中下來,因為他們的任務到此為止。


    而這一切,自然被暗中的軍統特工看在眼裏。


    可去往輪渡碼頭的人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得不向影佐請示新的命令,因為藤田三郎的確就在車裏,而這裏的火勢根本沒法登船。


    其實收到這一通電話的時候,影佐就清楚自己又輸了一陣,因為這些處理方式的區別恰恰能讓軍統的人弄清楚車裏到底有沒有藤田三郎,更能確定藤田三郎到底在哪輛車裏坐著。


    原本影佐也安排了另外兩人偽裝成藤田三郎上車,因為他不確定自己的日軍本部裏會不會真的被人滲透,更不能清楚到底有沒有人看到“藤田三郎上車”這個畫麵。


    隻是他沒有料到軍統的人竟然是同時斷絕了火車和輪船兩條線路。


    這樣一來,原本沒有交代給那兩名偽裝人員的任務,他們也不會自己隨意決斷。


    可是,影佐並沒有放棄,他立刻又給火車站去了電話,命令抵達的車隊趕緊掉頭前往機場。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繼續混淆視聽,而且機場已經成為了唯一的選項。


    明知道不得已,卻依舊沒法無視,因為影佐已經通報了上級,就在今晚送藤田三郎出去。


    雖然很多事情都可以變通,但是,一旦情況有變,他在上海的控製力又會被人質疑。


    這也是為何他寧可繼續用這條大魚去釣出軍統和地下黨的人,也不願意始終拖著的原因之一。


    畢竟,就算把藤田三郎葬送了,他隻要按計劃消滅了軍統和地下黨人的有生力量,他就有足夠的說法和理由。


    可一旦就這麽按兵不動,不僅上麵的人會繼續質疑和施壓,就是之後為親王的到來布置的安保工作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而且他也找不出一個好的說法來搪塞了。


    坐在車裏的藤田三郎,看著碼頭熊熊燃燒的大火,他可沒法淡定,也正是這種焦急才催促車隊的人趕緊給影佐打了電話。


    一番思量之後,影佐就是讓他們趕緊去機場。


    這樣一來,同時從日軍總部出來的三個車隊,卻先後不等地開向了同一個地方。


    而這,卻是陳焱章算到的一模一樣。


    他和影佐的博弈持續了一整天,對於影佐的認識,陳焱章又到了新高度。


    這人的確不簡單,若是換了平時,對付起來肯定更麻煩。


    可今天不一樣,影佐的焦急造成了他不得不進行的行動,而陳淼篇這個“內鬼”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清楚的“事實”。


    正是占據了這兩點優勢,陳焱章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從影佐手裏討得便宜。


    當然,他不能否認地下黨人的努力和付出,如果時間允許,他真的很想和齊向陽小聚一下,可惜,他清楚這恐怕會成為奢望。


    眼下,原本直接開向機場的車隊,已經在半路遭遇了軍統特工們的第一次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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