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聽到裴言冽的話語,全身一震,顫動著眼皮睜開眼。


    碧藍的天空上飄蕩著層層疊疊的潔白雲朵,他偏頭看向旁邊,映入眼簾的是半人高的野草。


    他揉了揉抽痛的額頭坐起身,前方的視線被野草遮擋,隻能站起來,周圍的環境很眼熟,分明是他先前醒過來的地方。


    “吱吱。”


    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周舟雙瞳猛縮,低下頭死死盯著從草叢裏探出腦袋的生物。


    圓滾滾的身體上裹著雪白的皮毛,尖細狹長的雙眼在看到周舟時猛然瞪大,周舟沉下臉,緊咬著下唇打開光腦百科。


    “尖叫鼠,僅出現在騰湖一帶,性格膽小,害怕一切非同類生物。”


    冰冷毫無起伏的機械音一字一句敲打著周舟頭腦,忽然想到什麽,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衣服,身上穿著完好無損的白色西裝三件套。


    明明自己的外套在經過大雨洗禮後已經變得皺巴巴,明明自己的褲子在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後被野草劃破,明明自己的鞋子已經沾滿了淤泥……


    “我這是鬼打牆還是中邪了。”周舟眼眶發紅,精神在一瞬間崩潰了,他蹲下身,兩手抱著頭大聲嘶吼著。


    隱藏在草叢裏的各種小動物紛紛逃竄,發出恐懼的尖叫聲。


    周舟仰躺下來,眼眶溢滿淚珠,“這是什麽鬼地方,我還能迴去嗎?”


    他吸了吸鼻子,打開光腦,查找通話記錄,無論他怎麽翻找,那晚在樹洞裏和裴言冽的視頻通話恍若黃粱一夢,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莊周夢蝶,亦或是蝶夢莊周。


    周舟無法得知自己此時是否還在夢中,他祈禱自己再次睜眼時,看到的是裴言冽那張臉。


    時間分秒流逝,周舟無法坐以待斃,隻能再次起身,往先前的反方向,南麵走去。


    一個小時後,天空的烏雲悄然來襲,周舟脫下西裝外套蓋在頭上,艱難地行走在野草叢中。


    “劈裏啪啦”豆粒大的水珠砸在野草上,連野草也被砸彎了腰。


    周舟全身已經濕透,連皮鞋裏麵也滲了水,每走一步便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


    “轟隆”一聲巨響,暗紫色的雷電在西麵的山頂上炸開,微弱的火舌很快被雨水掩蓋。


    不知走了多久,周舟隻覺雙腿刺痛難忍,西裝褲被尖利的野草割破,連皮膚也無法幸免。


    忽然,草叢下方有什麽東西撞擊在他小腿上,周舟停下腳步,喘著粗氣垂頭看著全身濕淋淋的尖叫鼠。


    它的皮毛濕噠噠地貼著身體,圓滾滾的身體較之前小了兩倍,周舟抿了抿發白的唇,彎下腰一手抱起尖叫鼠。


    尖叫鼠哆嗦著身子,顯然很害怕周舟的觸碰,它伸出爪子緊緊抓著周舟的袖子,微弱地叫了兩聲。


    周舟歎了一口氣,抬腳繼續往前走,直到雨水漸小,才走出野草叢。


    前方是寸草不生的黑色地皮,凹陷的地方有少量積水,周舟拿下西裝外套,想把尖叫鼠放下來。


    哪知尖叫鼠壓根不肯鬆手,嘴裏瘋狂發出急切的尖叫聲。


    “怎麽,我好心把你帶出來,你還賴上我了?”周舟眯了眯眼,濕潤的劉海往下滴水,沿著臉頰流至下巴。


    尖叫鼠伸出長舌卷走周舟下巴上墜著的水珠,乖乖地叫了一聲。


    周舟臉色一黑,尖叫鼠的舌苔上全是倒刺,舔在他皮膚上不太好受。


    他摸了摸下巴,沒有破皮,猶豫片刻,繼續帶著尖叫鼠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錯覺,腳下的黑土地輕微晃動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底下翻滾,即將破土而出。


    周舟停下腳步,晃動感跟隨著消失,他繼續往前走,右腳陡然踏入一處泥濘中。


    很快,他發覺不對勁,小腿幾乎埋在淤泥裏,他試著拔出來,左腳因為用力,也開始往下陷。


    “沼澤……這是沼澤?!”周舟想以頭搶地,求老天爺放過自己。


    然而現實很殘酷,他兩隻腳深深陷進沼澤裏麵,無法,他隻能放下尖叫鼠,“你自己走吧,我上不來了。”


    沼澤下方和無底洞沒什麽區別,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的雙腿在緩慢下陷中,但凡他動一下,下陷速度就會加快。


    “沒死在獸口,反而葬身在沼澤之地,周小舟,你的人生真是充滿了戲劇化。”周舟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有濕潤的淚光。


    他並不是多勇敢的一個人,即使曾經經曆過死亡,卻還是怕。


    他有太多的心願沒完成,他不想死。


    尖叫鼠知道沼澤地的危險,在周舟放下他的那一秒便火速竄進草叢裏麵。


    周舟試著往下仰躺下來,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活命時間。


    他睜著眼,從白天到黑夜,腦袋眩暈得厲害,他不想睡,也不敢睡,怕自己一旦睡著了,就再也醒不來。


    黑漆漆的夜幕之上,繁星點點,周舟抬起手抓向遙遠的宇宙,呢喃自語:“裴言冽,你在做什麽?”


    “裴言冽……”


    “爸媽……”


    他反複念叨著他們,鼻子酸得厲害,連聲音也嘶啞得不成樣兒。


    默默哭了一會兒後,他強撐不住困意,閉上了眼。


    夢裏,他迴到了主星,迴到了裴言冽跟前,和他緊緊相擁。


    裴言冽一手蓋在他頭上,歎息一般說:“別哭了,你怎麽還不醒,我就在你旁邊,你睜開眼看看我。”


    周舟搖了搖頭,悶聲道:“一旦睜開眼,我肯定再次迴到那個鳥地方。”


    裴言冽一下一下地輕拍著他的後背,湊到耳邊低聲道:“別怕,我一直陪著你。”


    周舟沉默了片刻,不情不願地“嗯”了聲。


    “嗒嗒嗒”


    猶如噩夢一般的聲響近在耳旁,周舟緊閉著眼,手往旁邊摸了摸,內心徹底涼透。


    “裴言冽,你騙我。”


    他扯起一株野草,慢吞吞爬起身,目光呆滯地看著半人高的野草,扯起嘴角“嗬”了一聲。


    他陷入了一個無限循環的死局,隻要一覺醒來,便出現在野草叢裏。


    天空依舊那麽藍,而他的心,已經麻得毫無知覺。


    下一次,他再也不想醒過來。


    至少在夢裏,他能自欺欺人。


    ……


    淩晨兩點,聯邦緊急成立的研究院公布一條令人惡寒的實驗成果。


    【經過多次試驗,由宋少凜等人帶領的研究人員私自動用黑洞提取物r質子,該物體具有強烈的輻射及致幻功能,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請大家做好防護,遠離一切違法攜帶r質子的犯罪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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