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腥味,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格外清脆,似乎近在咫尺,令人感到愜意。


    渾身的痛苦在眩暈感消退後也隨之減弱。


    在這麽安逸的環境下,不明所以但接受現實能力良好的沙利葉本來是不想動彈的,抱著自己已經走了有一會兒的心態,心安理得地躺屍著。


    “起來起來!馬上就要漲潮了,你想被淹死嗎?”


    奈何有個不長眼的小孩一直在他耳邊嚷嚷著,煩得跟蒼蠅似的。


    不對,等一下——


    漲潮?海浪聲?


    他垂死夢中驚坐起,結果因為大腦供血不足而眼冒金星,迷迷糊糊地東張西望著,眼前盡是茫茫一片藍——海天相連的那種藍。


    “沙利葉!你聾了嗎!”


    聽到自己的名字,他驚訝地扭頭過去,這才發現那個不懂看眼色的臭小鬼是自己的發小——維拉。


    這實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看著無論是身形還是聲音都小了好幾號的維拉,沙利葉當場大腦宕機。


    小維拉像是習慣了沙利葉這副呆呆的模樣,仍然抱怨似的往下說道:


    “我這次可沒亂說話,小心那些螃蟹把你叼走...嗯?你做什麽...”


    沙利葉抬起手來,嚐試性地摸了摸眼前人的腦袋,對方愣住了,而後紅了臉,不知是生氣還是羞惱,聲音大了起來,卻沒拍開他的手。


    “喂!你老是這樣——真是的,仗著自己長的高就隨隨便便...好了啦!你把沙子全弄我頭上了,待會兒姨媽看到會罵的!”


    他罵罵咧咧地推搡著沙利葉,沙利葉後知後覺地看向地麵,灰黃色的沙子摻雜著碎石,因為較為潮濕,粘得他滿手都是。


    怪不得躺著有點硌得慌。


    他爬起身來,拍打著衣服上的沙子,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包括眼前的小維拉。


    “這裏是哪兒...嗯?”


    他都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更加的年輕稚嫩,不過依然帶著一種淡淡的感覺,沒有一絲起伏。


    是小時候的記憶啊...為什麽一定要來個場景呈現呢,一次性全塞進自己腦子裏不就好了。


    不過自己都這麽擺了,審判鳥居然還肯履行承諾,它鳥還怪好的。


    小維拉聞言困惑地歪了歪腦袋,他的灰發還沒有留到拇指時期那般長,紮成了一個散亂的小揪揪,隨著動作微微晃動著。


    他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自家發小怎麽突然傻了,但他最後還是用充滿關懷的態度耐心解釋道:“這裏是海邊呀,大湖的邊緣,雖然不知道是在東邊還是北邊...我想我們該迴家了,走吧走吧。”


    維拉踮起腳來,拍拍沙利葉的臉頰,強行把他從走神的狀態給拉了迴來,也沒問他的意見,自顧自地把他從海邊拽走,來到了一個小漁村——與正常人腦內的破敗落後印象不同,發展的很不錯,看起來已經具有了鎮子的規模。


    “迴家啊...”


    迴家,就意味著可能會見到父母。


    沙利葉絞盡腦汁地迴憶父母的樣貌,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哪怕一點點的細節,仿佛與他們隔了一層蒙了灰的厚屏障。


    應該是和空虛之夢那次一樣,恢複記憶需要時間,自己還需要繼續在這個場景探索下去,見到相對應的人和物,然後再得到相關的所有記憶。


    像在玩可存檔的rpg遊戲似的。


    他沒反抗,順從地跟著維拉穿梭在小路巷子中,周圍的人和事物看起來很熟悉,但又充滿了陌生感。


    而小維拉也像是被設置好程序的npc,甚至不去懷疑領路的可疑請求,就這麽帶著他走到家門口,朝他揮了揮手,便走上了另一條路。


    沙利葉看著眼前的門,輕輕撫摸上木製的門扉,馬上就要見到父母,他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激動或喜悅。


    他推開門來,映入眼簾的首先是客廳,然後便是坐在桌旁、雙手平放桌麵的女人:


    亮藍色的長發梳得齊整,紮著低馬尾,灰綠色的雙眸似乎含著一汪水,可惜沒有絲毫靈性,如死水般毫無波瀾地瞥了眼沙利葉,像是在看一片微不足道的灰塵,而後又呆怔地望向窗外。


    啊,這人應該是母親吧?


    這麽冷漠的態度,讓沙利葉不由得懷疑起了自己剛恢複的少許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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