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龐大的黑色球形物體筆直地站在收容單元的角落,裹挾著惡臭的腐爛味,給沙利葉帶來了很強的衝擊力。


    他麵不改色地拿出記事板,在觀察報告上寫寫畫畫,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全部劃掉了。


    本來想寫一些問候主管的話,但想到主管現在的變化...算了,他還想再多活幾天。


    眼前的圓球似乎是由腐爛的人類屍體組成的,盡管它靠著粗壯的肢體支撐著自己,將頭部高高仰起,讓沙利葉難以看到它的頭頂,但他還是能隱隱約約地瞄到一點白。


    視覺的削弱使沙利葉看不清那點白具體是什麽,不過他猜測那應該是這球體的牙齒,還沾了些許血跡。


    它難不成前不久有吃過人?


    沙利葉不覺得自己有見過這玩意兒出逃。


    圓球的構成物除了發酵的屍體,還混有部分類似金屬的材質,說不定是公司設施的一部分。


    它的身體上覆蓋有大量蒼白的人臉,人臉的神情扭曲而空洞,部分人臉甚至相互融合在了一起。


    沙利葉凝視著那一張張的人臉,忽地覺得它們是在對著自己笑。


    那些陰森可怖的笑臉上彌漫著哀傷。


    終端上顯示的異想體的基本介紹信息有這句話,現在又突兀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所以,這些笑臉都是之前死去員工的臉?”


    他們的屍體無人清掃,在陰暗的角落中堆疊溶解,愈積愈多,最後變成了這座屍山。


    都堆到發臭了啊,屍山誕生的那一天,戰況的慘烈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吧。


    公司裏會不會再次發生如那一般的災難呢?


    “但願不會。”亡蝶葬儀的語氣淡淡的,它停在了屍山中最大的那張笑臉旁,惋惜地用觸角點了點笑臉咧起的嘴角。


    “不過無需擔心,我會妥善處理你,而不會淪落至同它們一般令人唏噓的下場”


    沙利葉不太想詳細詢問對方如何處理自己。


    這撲棱蛾子怎麽老是肖想他?


    蝴蝶輕巧地在空中打了個旋兒,準備飛到他的腦袋上,然後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攮開。


    “走開,你都入味了。”


    “...這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正當他與蝴蝶對峙之時,那股惡臭驟然貼近,剛轉過身子,一張大大的笑臉直直懟上了他的臉。


    這次倒是可以看清牙齒了——肉塊還掛在滿是血絲的牙縫上呢。


    沙利葉被嚇得唿吸一滯,小心翼翼地後退幾步,見著屍山隻是呆愣地站在原地,似乎剛剛隻是想跟他貼臉打個招唿。


    “它似乎在判斷,你可不可以吃——不過看起來是不好吃。”


    蝴蝶先生開了個並不好笑的玩笑。


    “啊啊啊啊啊——!!!”一陣駭人的哀嚎聲充斥滿了收容單元。


    你看,就連屍山都這麽覺得。


    尖銳的尖叫聲像是從笑臉裏發出來的,多張笑臉的哀嚎聲交織融合,形成了詭異的大合唱。


    讓沙利葉的耳朵遭受了嚴重的攻擊——他的聽覺偏偏還該死的靈敏。


    他痛苦地捂住耳朵,隻覺得似乎有股熱流從耳中湧出。


    看來這哀嚎也是它攻擊手段的一部分。


    但是他隻寫了個觀察報告而已,至於這麽吼自己嗎?


    見對方終於是停止了哀嚎,沙利葉顫顫巍巍地鬆開手,上麵沾到的黑色液體並沒有浸透手套,而是順著手滴落到了地上。


    “由你變成的聖宣,應該可以在收容單元內使用吧?”


    “等等...我認為這個辦法不可行,麻煩你冷靜一下。


    冷靜,冷靜,它們都是你的同事,它們已經很可憐了,給它們一點包容心。”


    蝴蝶先生如此勸道。


    “更何況你現在執行的不是壓迫工作,你也不想因為工作是差,然後又要重新工作吧?”


    沙利葉隻聽進去了最後一句話,他也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算了,為了不加班。


    他耐著心,又在觀察報告上多添了幾筆。


    他就這麽心無旁騖地完成了報告,工作結果也是喜人的優。


    隻是他本人的狀況不太好。


    黑色傷害讓他覺得頭疼之餘,屍山本身的氣味也不怎麽好聞,著實是讓傷害最大化。


    主管可不會放過他,照常安排他再次進入工作。


    他扶著牆,在牆體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黑色液體,這才發現自己在這短短幾天中,接觸的異想體大多是aleph級別的異想體。


    他跟主管沒仇吧?難不成公司裏隻有他穿著a級ego嗎?


    還是正義裁決者的鍋,他惆悵地拍了拍毛領子,打落了些鱗粉,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踏入收容單元的門。


    隻是這次屍山一改剛才的乖巧,一看到來人就忽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那張布滿利齒的嘴一張一合,像拚命獲取氧氣的缺氧的魚兒。


    明明隻擁有一對足,動作卻意外的敏捷,在不算太大的收容單元四處奔跑,差點撞到了沙利葉。


    那些笑臉也止不住地尖叫哀嚎著,一時間,收容單元內的動靜大到棺材裏的蝴蝶先生都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又是抽什麽風?”


    沙利葉雖身處混亂之中,但還是很平靜地抱著記事板,躲開對方的衝撞。


    依靠自己的聽覺,努力從一堆噪音中分辨出了逆卡巴拉計數器數字跳動的聲音。


    數字減少了...?


    他有些困惑地望向監控,明明隻是剛進來,怎麽就招惹到這玩意兒了。


    但好在對方並沒有明顯要傷害自己的意思,受到的傷害與第一次工作相差不大。


    渾渾噩噩地出了收容單元,那坨黑球陰暗地爬行的模樣在他的腦海裏揮散不去。


    可主管的指令還是不依不饒地布置了下來,他的頭還在隱隱作痛,雖然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但因反抗侵蝕傷害而產生的液體絕對不算少。


    看著收容單元的門,他準備刷工作卡的手頓了頓,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還是硬著頭皮打開了門,這次裏邊倒是安靜了下來,顯得詭異不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是第一次工作,他還可以聽到時有時無的抽泣聲。


    總不能是這怪物迴心轉意,終於打算給予他一個良好的工作氛圍?


    蒼白的笑臉映入視線,巨大的身軀填滿了視線,沙利葉隻覺得眼前驀然漆黑一片。


    還未等他作出反應——應該是收容單元內對員工ego的限製還未解除。


    鋪天蓋地的腐臭味還有撕心裂肺的淒厲嘶吼頓時淹沒了他剩下的感官。


    不對,痛覺倒是在正常運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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