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新春。


    一整條街道的店鋪都貼上了喜慶的對聯,家家戶戶也都掛起了大紅燈籠,爆竹聲不斷自街道之上響起,似乎也象征著人們對新一年的期望。


    秦平那間店鋪門口,小虎飛快的自隔壁跑了過來,手中還拿著一些準備燃放的煙花炮竹,他此刻正站在大門口,對屋內的秦平招著手,看樣子,是想讓秦平陪他一同將這些煙花點燃。


    看到小虎,秦平眼中不由露出一抹寵溺,這個孩子,是他親眼看著從六七歲的孩童,變成了如今的十歲少年。


    望著滿臉興奮的少年,秦平似乎也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最近這一年來,小虎明顯來陪伴秦平的時間逐漸減少了,那是因為如今到了年齡,自然被其父親拉著一同幹起了鐵匠,在小虎的父母眼中,雖然在這以畫為主的畫城中,打鐵並不能讓人大富大貴,可隻要踏實肯幹,那一日三餐,娶妻生子,也一樣可以做到。


    雖然小虎並不喜歡打鐵,但也架不住父母的強硬,不過隻要一有閑暇之餘,他也依舊會拎著果酒來看秦平作畫。


    倒還真不是小虎的父母不願讓小虎跟著秦平學習繪畫,實在是小虎可能真的沒有這方麵的天賦,每次畫出來的東西,就連自己都會忍不住的歎上幾口氣。


    秦平淡淡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蒼塵筆,不緊不慢的走出了房門,從小虎手中接過煙花,與其一同燃放了起來。


    之前秦平沉浸於靈魂之力的恢複,那時秦平自己或許都沒有注意到,由於沉浸在了生活之中,其實已經有了那麽一絲凡人意境的感悟,可那也是在無心的狀態之下。


    之後由於得到了荀況的指點,刻意去做反倒沒了效果,但也正是這幾年來的沉澱,由於活的越來越像一個普通人,恰恰讓最初的那一股感悟再度被喚醒。


    秦平隨手燃放了一會之後,便走到了一旁,坐在台階之上,麵露微笑的看著小虎玩耍,很快,小虎也跑了過來,如今的小虎雖然隻有十歲,但由於經常跟隨其父親幹著不少的體力活,身體發育也很是精壯,乍一看,甚至以為這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


    他湊到了秦平近前,眼睛一轉,調笑道:“秦叔,我看那老孫婆已經來了好幾趟了,聽說她準備把西街趙掌櫃的閨女介紹給你啊,我還聽說趙掌櫃家是賣畫紙和墨汁的,而且我爹娘也說起過,那閨女長得可水靈了,這可是一箭雙雕啊,把她娶了,不但以後進貨不要錢了,還能抱迴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你為啥不同意啊。”


    聞言,秦平不禁怔了一下,將視線緩緩轉向小虎打量了起來,話倒是老氣橫秋的,就是這畢竟是個十歲的孩子發出來的聲音,難免還透著一股的青澀。


    “歲數不大,懂得倒是還挺多!”


    秦平輕輕拍了拍小虎的腦袋,笑罵道。


    “嘿嘿...”


    小虎撓了撓後腦勺,這樣子不由讓秦平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在雲雀子麵前的樣子。


    深吸一口氣,似是陷入了迴憶之中,秦平輕聲道:“叔叔已經有媳婦了。”


    “啊?”


    小虎驚叫一聲,急忙是轉過身去,對著屋內四下張望了起來。


    “裏麵沒人啊,難道是出去了?”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小虎臉上寫滿了驚訝。


    “她在叔叔的家鄉呢...”


    說著話,秦平目光漸漸浮現出一抹柔情。


    “那...秦叔,總聽你說家鄉家鄉的,你的家鄉到底在哪裏啊,是我們周圍的那幾個城池嗎?”


    小虎疑惑道。


    “叔叔的家鄉,離這裏很遠很遠,但終有一天,我一定會迴去的。”


    秦平迷離的眼神忽然變的堅定了起來,望著北方的天空,喃喃自語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秦叔你總會拒絕她們,嘿嘿,我懂了,秦叔你是來畫城賺錢的!”


    小虎明白了,自己這位秦叔有著如此不凡的畫功,定然是專門來畫城賣畫的,然後賺了大錢就可以迴家了。


    秦平微微一愣,摸了摸小虎的腦袋,輕輕點了點頭。


    很快,隔壁傳來了小虎父親的唿喊聲,清晰可見小虎眉頭瞬間擰在了一起,很是不情願的看了看自家大門,旋即攤了攤手,一臉無奈的走迴了家中。


    “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就出去玩!這是李掌櫃要的東西,你來給我打下手!”


    聽著隔壁傳來的斥責聲,秦平苦笑著搖了搖頭,湧入腦海的思緒讓秦平無法靜下心來,今日他出奇的選擇了不再作畫,而是就這麽坐在台階上,靜靜望著天空。


    不多時的功夫,些許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空中飄落了下來,宛如一隻隻美麗的銀色蝴蝶在翩翩起舞,雪,越下越大,似煙非煙,似霧非霧,仿佛這畫城每每隻要到了年關都會迎來一場大雪。


    秦平並沒有迴到房間,而是任由這些雪花落在自己的身上,隨著大雪的降臨,天空也逐漸變的昏暗,周圍的鄰居們,路人們,一個個也都迴到了自己家中,關上了房門。


    似乎也是由於這突然下起的大雪,小虎一家人也停止了工作,他們圍在火爐旁揉搓著手掌,不時還會傳出幾道其樂融融的笑聲,日子雖然很清貧,可一家人在一起的那種溫暖卻是無可取代的。


    “唉...”


    秦平輕輕歎了口氣,眸子裏透著略顯哀傷的沒落,他十分羨慕小虎一家人的笑容。


    “你一生所追求的,其實它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腦海中再度浮現出了荀況的一番話來,大陸之上不乏修為高深的修士們,他們窮極一生都在追求更高的境界,到了天玄境,就會想衝刺天地境,到了天地境,又會以地尊為奮鬥的目標,就算是到了無敵的聖人境,也同樣因為尋找成仙之路樂此不疲...


    可隨著境界的不斷攀升,煩惱也會越來越多,所失去的同樣會越來越多,如小虎一家人這般的溫馨,似乎在踏入天黃境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此時的秦平,看著冷冷清清的街道,如今這裏已經完全看不見任何一個人影,大家都迴到了各自的家中,整條街道的房子裏都亮起了忽明忽暗的燈光,唯獨秦平身後的店鋪是漆黑一片。


    秦平隻感覺一股冷意傳遍全身,這種冷,是孤獨,是無法被溫度所驅除的冷,是身在異鄉無法被理解的孤獨。


    秦平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拍了拍身上的積雪,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轉身迴到了自己的店鋪之中,隨後輕輕關上了門。


    很快,這一整條街道上,唯一一間漆黑的房間,此刻也被忽明忽暗的燈光照亮,雖然在外麵看起來,自己屋子裏的燈光與其他無異,但隻有秦平自己才明白,這光亮卻是映不出任何的溫暖。


    秦平緩緩走向一個被鎖起的木箱,他輕輕將鑰匙放了進去,轉動幾下過後,鎖開了,旋即不緊不慢的將一個又一個被收好的畫卷拿了出來。


    畫卷一幅幅的被攤開在了眼前,這裏沒有靈獸,全部都是人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著畫像中的這些人,秦平終於露出了一絲久違的微笑。


    可若是此時有人在一旁觀瞧卻是不難發現,就是這張微笑的麵容上,不時還會自眼角落下幾滴晶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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