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團諸人辯論一番後,覺得誠山本重國所言,在當今之世,怯懦、貪濁,名聲雖然不好,還不至於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要是真的罪無可恕、千夫所指,那多摩家父子也不會還有意振作家聲了。


    驊收迴因“貪濁”而散發出去的思緒,把正題落迴到書役長和多摩氏的身上,對山本重國說道:“山本君,確乎如是,於當下言之,貪濁、怯懦確不算是大的過錯。”


    山本重國想及當今之世的種種亂象,亦是百感交集,他歎了口氣,放低了聲音,說道:“貪濁、逃歸都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多摩氏能為主公所用,解決當下問題,什麽都好說。”


    山本重國到底是做過與力筆頭的中層武士,有實際治政的經驗,不管黑貓白貓隻要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在選人用才上,他自不會拘泥於“名聲”二字。要說起這方麵,驊與他很是一致。


    相樂介峻的兄長相樂介優是個現實的人,故此與牛島結交。驊與山本重國也是現實的人,他倆雖不會主動去和權貴子弟交往,進而依附。可在用人卻也是不會隻看出身。驊兩世為人的經驗——用人的標準隻有兩個:“唯才是舉”和“唯有用是舉”。隻要這個人有才幹或者有用處,那就用。


    當然,現今之世,武士們互相品題、彼此標榜、展現武士名節,對這個世風驊卻也不會毫不顧忌。所以,他讓內藤隼三去與相樂介峻交往以求其名,辟除多摩相耀以求其實。


    驊心中已經決定辟除多摩相耀為書役長,想起山本重國方才說多摩氏之所以可以用是因為三個緣故,山本重國到現在為止隻說了兩個,因問道:“山本君,其三為何?”


    “其三者,便是多摩相耀這個人了。”


    浦源西助問道:“其人如何?”


    驊見過多摩相澤一次,說道:“我上次在相樂氏家中,雖然與多摩相耀隻是於席中相見,一麵之緣,可觀其言談舉止,此人甚是爽朗,人聰明,有果決氣。”


    島崎勝勇頷首,說道:“剛健敢行、聰明有果決氣。如此,其人可用也。”


    驊整治郡兵、控製四周城防、插手城中治安、征募壯勇等等計劃,雖然在前期是驊自己籌思的,不過到後來,山本重國與島崎勝勇也都是知道的,不但知道,兩人且參與到了其中的謀劃裏,深知要想把這幾件事在短期內辦成是很有難度的。


    今天驊得到了郡代所諸官吏的同意,幕府監察使井伊直監的支持,看似是可以著手進行整治郡兵、控製四周城防、插手城中治安三件事了,可實際上,要想順利地辦好這三件事,隻得到上層建築的同意是不行的,還得經過下邊具體負責的人。


    比如整治郡兵,多摩的豪強大族多有安插人手在郡兵裏的,要想把他們中不堪用的逐走,隻憑權力是不行的,得有本地人的唿應配合;比如控製城防,派兵接防容易,可要想在短期內適應就不易,這也得有本地人的配合;再比如插手治安,此事更不易,需要搞定與力、同心,插手城中治安,這是在侵奪警部的權,與力、同心們怎會不反對?更得有非常了解本地情況的人來協助配合。而要想順順利利地完成以上諸事,這個協助配合的本地人還不能文懦,還得有膽氣,能壓得住陣,還得有勇氣大刀闊斧地來協助配合郡代所。


    多摩相澤有果決氣,剛健敢行,又聰明,正合其用。


    山本重國說多摩氏可用有三個原因:一是多摩家冠姓本郡,二是多摩家重振家聲心切,可以利用他們的這個心態裏使之為驊所用,三是多摩相澤這個人有能力。


    驊笑對山本重國、島崎勝勇說道:“二君均以為多摩相澤可用,那此人就定是可用的了!”


    島崎勝勇說道:“主公今已得井伊君允諾,可著手郡兵、城防、治安諸事,那麽以吾之見,辟用多摩相耀就宜早不宜遲。早辟用了他,可早得多摩氏之助力。”


    “然!”驊當即鋪紙提筆,行以楷書,數行寫畢,蓋上“多摩郡代”之印,卷折封起,拿在手中,笑對島崎勝勇說道,“島崎君,這辟除之書就麻煩你明天送去給多摩氏家裏吧?”


    一如驊叫內藤隼三去與相樂介峻交往,島崎雖非郡代府吏,然是親信家臣,由他去送聘書更可顯驊之重視,勝過以郡代府吏去送。


    定下辟除多摩相耀為書役長,寫好聘書,驊望向堂外,此時夜色已漸深。


    …………


    暮色濃時,夜未至前,多摩相澤迴到了家中。


    他一家裏,便即召多摩相耀來見。


    多摩相耀正半裸上身在住屋前搬石以強身,聞多摩相澤召喚,丟下石頭,令婢女取來水、巾,昂首分腿而立,舒展開手臂,命其給自己略拭了下汗水,穿上衣服,又叫婢女取來佩刃,親手插入腰中,細心地調正位置,然後大步流星地來到堂上,向多摩相澤行了一禮,跪坐側席,問道:“父親可見到井伊大人和中山郡代了?”


    “郡代將召你為吏曹或書役長了,你做好準備。”


    多摩相澤訝然問道:“父親怎麽知道的?……郡代對父親說要辟用我了麽?”


    多摩相澤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今暮我與郡代相見,從頭到尾都未說私事,講的都是公事。”


    “然則父親何以說,郡代將辟用我?”


    多摩相澤先不迴答多摩相耀所問,而是因為多摩相澤的這句發問而教誨他說道:“耀!我郡諸後起之士,以柳川平助、相樂介峻與你最為知名。見微知著,你不如柳川平助;砥礪名行,你不如相樂介峻。耀!我且問你,你是憑什麽與他兩人齊名的?”


    多摩相耀肅容說道:“吾所以憑者,猛豺鷙攫,剛健敢行;鷹隼奮翰,誌存高遠。”


    “說的好!雖然見微知著你不如柳川平助,砥礪名行你不如相樂介峻,可要論剛健有為,他倆卻遠不如你。這就是你和他倆齊名的資本。名者,何也?‘名者,實之賓也’。無實,則將無名。耀!你的‘實’就是你的‘剛健’和‘高遠之誌’,此兩者是你立於天地間的倚仗,你要時刻牢記,不可或忘!”


    “哈依!”


    “耀!鳥無翅不飛,人無名不立。大丈夫如果想要做大事,就必須得先有大的名聲,而要想有大的名聲,不但要有‘實’、要有才能,而且還必須要不畏艱難,迎難而上,這樣才行啊!”


    “哈依!”


    告誡過多摩相耀要時刻牢記著他所以能和柳川平助、相樂介峻齊名的資本後,多摩相澤這才說道:“柳川平助能見微知著,換了是他,他就不會問我剛才你問的那個問題。”


    “吾愚鈍,請父親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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