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島田新做心急,想盡快打下多摩,救出阿景。


    這時,右邊席上一個小帥說道:“主公,我軍兵少,隻千餘人。多摩大城,先時流賊屢攻不破。我等要不要通知一下鬆井石木艮和朝香九鳥彥,叫他們齊來助戰?”


    朝香九鳥彥,是多摩境內山中的另一股勢力,此人是本郡人,數年前殺人犯法,畏懼刑誅,遂與同伴逃入山中。秩父山脈險峻深幽,從應仁之亂時起就是犯法亡命之徒的逃亡藏匿地,並且有一些不願受藩國、郡代管製、逃避賦役的強民也多遁身山中,成群結夥,打獵為生,人一多,又悉為強梁不法之輩,難免就會聚集成寇。


    這朝香九鳥彥有勇力,輕俠好客,在多摩很有些名氣,便被一股寇賊推為了首領。隨後,山中其它的盜賊或來投奔他,或被他吞並,漸漸的成為山中最大的一股盜寇,擁眾千餘。饑荒亂起,他亦趁機出掠藩郡,裹挾丁壯,壯大聲勢,如今其眾已達二千餘,遠超過島田、鬆井兩部之眾。


    島田新佐聽了這個小帥的建議,心道,“多摩大城,我部人少,打它的確不易,可是如果叫了他倆,這為美名和繳獲軍資恐怕卻不能由我一人獨占的。”左右為難,遲疑不定,問那個謀士:“先生以為呢?”


    這謀士對那小帥的建議不以為然,說道:“多摩雖是大城,然前郡代牛島屢戰屢敗,郡兵或死或逃,現在也沒剩下多少了。此常敗窘促之軍,不足為慮!這是其一。”


    “其二中山驊繼任郡代,剛剛上任,還沒來得及整治城防,也沒聽說他傳檄征兵,也就是說,現下多摩能戰的隻有他臨時招募的‘浪士組’,也就幾百人。但是這些浪士是混口飯吃,不可能死戰。彼人眾而心散,我兵少而心一,以一擊散,何愁不勝?”


    “其三,正因為多摩是大城,所以郡內存儲之糧穀財貨肯定很多。與其分與鬆井、朝香,何不獨占之?如今幕府無道,天下官吏多貪腐,流民隻增不減,冬將至,山中寒,各部缺衣食。我部若能獨擊多摩,破之,則主公既揚了情、義之威名,又得了糧穀兵械財貨,就可以趁機招攬諸部,諸部就算不為主公威名,隻為衣食,也會趨之如騖,得此數萬之眾,何愁不能成大事?


    “主公若嫌兵少,可以沿路多打旗幟,行軍時以樹枝綁馬尾,縱馬揚塵。待至郡外,裹挾鄉民,號稱萬人,擊之。郡代死,其部無主,郡中震駭,我大軍至,城定驚亂,取之易矣。”


    島田新佐乃從此謀士之言,率本部千餘出山。


    當晚,島田新佐帶兵出穀.,


    這時穀外遠處埋伏了兩個騎士,見他們借助夜色,出穀向東南邊的多摩方向迤邐行去,當即抄小道,亦往東南邊打馬疾去。


    這兩個騎士人帶兩馬,馬歇人不歇,疾馳了一個多時辰後先渡過了一條河水,繼而到了一處山下。此山在多摩城西北三十裏處,占地甚廣,方圓四五十裏,是距離多摩最近的一處大山,山勢聳拔,嶺麓迴複。立在主峰上南北觀之,北邊群岫堆螺,南邊丘崗起伏綿延數十裏。山北四五裏外有條數丈寬的河曲折流過。


    既占山水之形勝,又臨南北之官道。島田部從西北的山穀裏出來,人馬眾多,為便於行軍,不能走小路,隻能走大路,欲去多摩,必經此山下。


    這兩個騎士馳馬至山下,沒有往主峰去,而是徑直奔到主峰南邊的丘崗地區。丘崗者,山丘土崗。較之北邊的群山諸峰,這邊的地勢較為平緩,外有山丘土崗遮掩,實為藏兵之佳地。此兩騎士奔入丘崗中,行不多遠,繞過一處數丈高的山丘,轉個彎,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大片沙石空地。夜色下,空地上黑壓壓坐著千餘甲衣矛劍的兵卒。


    從兵卒隊伍中,出來七八人。這七八人多披重甲,帶紅披風,當先一人倒三角體型,手附豪野太刀,卻正是山本重國,在他身後分別是藍染右介、浦源西助、泊村佐陣等人。


    山本重國等從兵卒中穿行出,迎上這兩個騎士。這兩個騎士風塵仆仆,馳行了數十裏地,旁邊有人遞來水,他兩人卻不接,急至許仲麵前,低聲說道:“島田賊帶部出山穀了!”


    “何時出的山穀?”


    “不到兩個時辰前。”


    “有多少人?”


    “隔得遠,看不清楚,隻見行伍似拉得挺長。”


    山本重國是個話不多的人,兩句話問清敵情,便不再問,令左右:“取地圖來。”


    三繁佐修隨身帶著地圖,當下拿出,鋪在地上。


    今晚的月色不錯,光華如水,灑落地上,山本重國也不打火把,先請浦源西助蹲下,接著自己也蹲到圖邊,就著月色,湊近細看。其餘諸人也蹲將下來,圍成了一團。


    地圖上繪製的是多摩山川地勢。藍染右介找到那座高地山,又找到島田新佐等藏身的那個山穀,順著山穀往東南劃,停在了高地山和山穀之間偏西北的一處位置上,說道:“此地距島田賊藏身處約有六十裏,島田部主要是步卒,晚上又行軍慢,不到兩個時辰他們最多走到了這裏。”


    浦源西助頷首說道:“等他們來到高地山外,最早也是明天中午了。我等有足夠的時間布置設伏!”


    泊村佐陣滿臉喜色,說道:“果如主君所料,這島田賊真的率部出穀了!”


    藍染右介笑道:“據那兩個賊人的刺客說,島田賊總共不到一千人,我部以逸待勞,又是設伏突襲,消滅他們不難啊!”


    山本重國目注地圖,不說話。


    ………………


    卻原來,島田新佐部下斥候所聽說之“郡代遇刺身亡”的消息是假的,那是驊的誘敵出山之計。那天傍晚,驊在遇刺的最初就想到了這條計策,他後來在街上當眾審問刺客、“暴怒”踹倒刺客都是故意的,是在給那個刺客搶刀刺自己的機會,乃至最後他捂住“傷口”茫然去看遠處的人群也是有意為之的,就是為了讓自己被刺殺這個消息能盡快地散布出去。


    實際上,他受的傷根本不重。


    這一切既然都是他有意為之,那麽當那個刺客搶刀刺來的時候他自然就十分注意,隻被刀劃傷了左腰,皮外傷,一點兒都不重。也正因為傷勢不重,所以他當時馬上用手捂住了傷口,一則是怕被遠處的百姓看出破綻,二來是為了從傷口裏往外擠血。傷勢輕,流血少,就顯不出血滿衣襟的嚴重程度。他一頭栽倒地上,等山本、島崎等湧過來後快速而輕聲地吩咐了一句:“說我重傷,圍著我,把我抬到街邊那個翻倒的駕籠裏,送我迴郡代所。”


    山本等遵命從事,將駕籠弄正,把他攙扶入內,讓足輕抬到郡代所裏。


    到了郡代所,入到屋中,就不用再裝了。驊解開衣襟,一邊由內藤隼三給他包紮傷口,一邊大笑對跟著進屋的成田隆孝、黑崎一本等說道:“正愁如何擊賊,賊主動送上門來!”


    這二人皆是才智之士,早在知道驊是裝重傷的時候就猜出了其目的,黑崎一本乃笑道:“君是欲重傷還是欲詐死?”


    驊說道:“重傷不足以誘賊。”


    “如此,是要詐死了?”


    “正是!成田君,你立刻出府,多派人去請醫,最好把郡裏有名的醫者全都請來。請來後,把他們關在屋裏,不許出去,等過兩個時辰再遣散他們歸家。在遣散他們前,告訴他們,讓他們對百姓說我傷重不治……你要記著警告他們:這是軍令,如有違者,按通反賊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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