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州,這個京西重鎮,因為其北接關中,南臨荊湖,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所以,從古至今,鄧州城中,都是客商往來不斷,舟車船馬繁祿,商品交易繁盛。


    不過,今日原本繁華喧囂的鄧州城,卻是一片狼煙,戰亂過後,城中處處煙塵亂起,一隊隊兵丁,來迴穿梭,往日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哪裏還有半個人影。


    鄧州城州府衙門,這個原本應該肅穆莊嚴的朝廷權力機構,隨著鄧州城的被破,也退去了往日神秘。一支支亂軍,在大敞四開的府衙大門中,進進出出。平日裏,令人望而生畏的州府衙門,如今,卻已是‘人聲鼎沸’。


    遠遠的,一身道裝的‘金劍先生’李助,行色匆匆的趕了過來,絲毫不理會,沿途那些對自己行禮的兵士,一頭便紮進了鄧州府衙的大門。


    “大王何在?”


    輕車熟路的來到府衙後堂,看到後堂門外把守的宮中內侍,李助皺了皺眉頭,急聲問道。


    “見過軍師!……”


    見到李助,那幾名王慶近侍,也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與李助見禮。不過,公事纏身的李助,卻無暇與這些人客氣,隻是隨意擺了擺手,又問道。


    “大王何在?”


    這次,聽了李助的問話,眾近侍都是麵色微變,卻無人應答。隻是有幾個與李助相熟的內侍,稍稍的用眼睛,勾了勾後堂之內。


    李助何等聰明,隻從內侍們的表情,以及後堂中時不時,傳來依稀的嬉鬧聲,便不難猜出,自己這位楚王陛下,正在做些什麽。


    李助無奈的皺了皺眉頭。要說自己選擇的這位主公,楚王王慶,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人中翹楚。


    果敢,幹練,有擔當,能屈能伸,不愧是被自己看重,將來能成就大業的奇男子。不過,王慶唯一叫李助有些詬病的毛病,便是有些好色。


    其實好色麽,男人的通病。尤其是放到像王慶這樣的人物身上,並算不得什麽大事。


    畢竟,當初如若不是王慶風流成性,現在便不會有楚國的這份家業。


    尤其是此時已算‘功成名就’的王慶,說起後宮生活,簡直便是一言難盡。


    其實,要說起王慶與那段娘娘的好事,還是自己一手促成的,自己也算王慶與‘大蟲窩’段三娘的媒人。


    要說這‘大蟲窩’段娘娘的嘴臉,確實有些對不住相貌魁偉的王慶,不過當時情況特殊,孤家寡人的王慶,如若不借助段家力量,如何成事?


    “隻不過,現在……,確實有些苦了,素來風流成性的楚王了。”


    想到性子素來蠻橫潑辣,不容人的段三娘,李助也是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也知道王慶的脾氣,知道此時王慶正在興頭,不敢隨意打擾。隻得與內侍站在一處,焦急等待。


    這一等,便是足足一個時辰。便在李助等的心煩氣躁之時,楚王王慶才誌足意滿的走了出來。


    “哎啊,寡人一時貪玩,忘了時辰,害軍師在此苦等,罪過,罪過。”


    真別說,到底是東京富戶出身,又在開封府做過排軍,楚王王慶,就是比隻是鄉下獵戶出身的晉王田虎,強上不少,最起碼,禮賢下士的模樣,該有的,王慶是一樣不少。春風滿麵的王慶,看到等在門外,一臉焦急的李助,不待李助開口,便緊忙上前一步,開口說道。


    不管怎麽說,雖就是個草台班子,不過王慶是君,自己是臣,李助便是心中,再有怨氣,見王慶如此客氣,也頓時煙消雲散,隻是拱拱手,躬身稟告道。


    “小臣有要事,要向大王稟報,這……”


    李助說著,扭頭四下看了看。這鄧州府衙後堂雖說有重兵把守,不過人多眼雜,確實不是說話之所。


    王慶豈會不知李助的意思?一擺手,對著手下近侍,沉聲道。


    “快,爾等速將前廳收拾出來,寡人與軍師有要事相談。”


    別看王慶對李助滿是客氣,那是因為李助是他倚仗的軍師,可以助他成就大業。更何況,李助一身劍術,出神入化,值得王慶尊重。至於那些內侍,不過是些下人奴婢,王慶與他們說話時,倒是頗有帝王之勢。


    那些宮中內侍得了王慶吩咐,不敢怠慢。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王慶便與李助,落座於這鄧州州府大堂之上,早有貼身近侍奉上了熱茶。


    “軍師如此匆忙,找寡人何事?”


    逍遙過後,飲上一盞清茶,王慶隻覺渾身上下,從裏到外透著一股舒坦,放下茶盞後,才對著李助笑問道。


    要說如今王慶的日子過的確實舒服,自從東京朝廷,將視線重點放到河東田虎身上後,王慶的日子,不要過得太舒心。


    這段時間,趁著朝廷河北征討田虎,兩方於壺關打得不可開交之際,王慶又趁機,揮軍打破了雲安軍與鄧州,一下子便被他占據了八座軍州。否則,王慶也沒有閑心,忙裏偷閑,便在這鄧州府衙後堂,如此胡鬧了。


    “大王,河北田虎那廝,又使人與我大楚聯絡了。”


    聽了王慶的話,李助也沒有廢話,直接了當,開口奏道。


    “田虎?……”


    聽到自己才剛剛想到的名字,下一刻便在李助嘴中說出,王慶忍不住一愣。隨後麵露不屑,撇撇嘴,冷笑道。


    “怎麽,這廝還是賊心不死,要封寡人一個‘楚王’做做?”


    特別是王慶說到楚王’二字時,表情扭曲,這兩個字好似是在牙縫中擠出一般,滿是玩味。


    其實這倒不難理解,畢竟,王慶與梁山泊張楓不同,他可是早就是自立‘楚王’,扯旗造反了。偏偏田虎這廝,欺人太甚,跳將出來,大肆宣揚,封立自己為‘楚王’,這雖然對自己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不過田虎此舉,便如那癩蛤蟆上腳麵,不咬人,他惡心人啊!


    王慶就是被田虎這一手,惡心的幾天吃不下飯去。還好田虎這廝不開眼,不光招惹自己,便是連那梁山泊也不放過。被那梁山泊一句‘張楓要做田虎那廝的爹’,羞辱迴去,搞得天下皆知,田虎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雖然王慶與梁山泊也有恩怨,不對付,不過在這件事上,王慶不得不說一句,“梁山泊幹的漂亮!”


    李助聞言搖頭一笑,他知道,王慶心中對當初田虎大肆封‘王’之事,一直難以釋懷。不過此事,明白人都知道,本就是田虎那廝不甘心被坑,搞出來,用來惡心天下人的。


    “大王說笑了!田虎那廝雖然用計敗了山東宋江,不過,也卻因此惹怒了童貫的十萬大軍,被宋朝征討大軍摧枯拉朽,如今隻剩下老巢威勝,汾州兩州,也是岌岌可危。這次田虎使人前來求援,如若我楚國肯出兵救援,他晉國願意並入我大楚麾下,從此遵從大王旨意。”


    李助看著王慶,言簡意賅的將此次前來的目的,奏報了出來。


    要說田虎這廝也是倒黴,原本想著隻要打敗了宋江,便能解除自己的危機。卻不想,這宋江不過是道前菜,打敗了宋江這道開胃菜,才是下麵的主菜。


    原本麵對宋江那一萬先鋒軍,便已岌岌可危的田虎晉國,待對上朝廷十萬征討大軍後,更是沒了兵力優勢,被童貫一通碾壓,順利收複了三洲。如今田虎亂軍,也隻得龜縮在威勝,汾州兩州,惶惶不可終日。


    “哈哈……,好,叫這廝狂妄無禮!好!哈哈……”


    聽到田虎那廝如此落魄,王慶不由開懷大笑。直比他又打破了兩個州府,還要開心。


    “大王,咳咳……”


    見王慶越笑越放肆,李助不由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


    經過李助的提醒,王慶也反應了過來,如今這大廳中,可不止自己與李助兩人,還有些內侍在廳上伺候。自己堂堂楚王,如此幸災樂禍,實在不是王家體統。


    想到這裏,王慶急忙收斂笑臉,假意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盞,好似不經意道。


    “田虎那廝落難了,不去找他那太……嗬嗬,太上皇,梁山泊張楓,怎地想起寡人來了?”


    其實這話隻是王慶隨口一說,意圖不過還是取笑田虎罷了。不過聽了王慶的話,李助卻是老實的搖了搖頭。確實,這些時日,王慶所部正在趁機,不遺餘力的蠶食大宋州府,哪裏有閑心,關注河東路上的事?


    這次如若不是田虎派人前來求援,隻怕李助也不知道,田虎那廝被童貫打得如此淒慘。


    “大王的意思?”


    見王慶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李助不禁有些遲疑。


    “老子管那廝死活!”


    這次,王慶沒有含糊其辭,而是幹淨利落的迴道。


    本來就是嘛,自己的地盤,又不與田虎那廝的接壤,那廝的話,明顯是句毫無誠意的托詞。況且田虎這廝,雖是個魯莽蠢貨,不過卻不是一個可居人下之輩,自己在這京西,逍遙自在,完全沒有必要,去招惹那個白眼狼。


    隻不過,聽了王慶的話,李助卻沒有迴話,隻是麵色有些猶豫。


    王慶心思活絡,之見李助臉色不對,便是軍師可能有不同意見,不由皺了皺眉,道。


    “怎麽,軍師可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


    聽了王慶的話,李助起身,雙手當胸,躬身施禮,道。


    “不過以小臣愚見,田虎那廝雖然草包,不過卻是一堵擋風的好牆……”


    “嗯……”


    聽了李助的話,王慶也是認同的點了點頭。確實,大宋朝廷將大量精力放到田虎身上後,自己在淮西確實如魚得水,短短兩三個月的收獲,抵得上自己以往一兩年的了。


    李助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看著王慶的反應,見王慶點頭,才繼續說道。


    “所以,田虎這堵牆不能倒,最起碼現在不宜倒的太快。如今,自從兩破征討大軍後,梁山泊毫無動靜,不知那張楓在搞什麽鬼把戲。江南的方臘,最近也是有所收斂,隻有我大楚……,隻怕田虎那廝真要完了,東京朝廷下一個,便要對付我大楚了。”


    聽了李助的話,王慶皺了皺眉頭。雖然心裏十分不想承認,自己會怕宋朝那些廢物禁軍,不過,事實就擺在眼前。與自己相差不大的田虎,隻被童貫的十萬大軍,便摧枯拉朽,直接打迴了原形。


    自己的勢力,雖要比田虎強上一些,不過王慶知道,自己這兩個都是草台班子。田虎傾盡全力,不過堅持了三四個月,自己這大楚便是比他強些,又能堅持多久?五個月?六個月?


    王慶不禁搖了搖頭。


    “直娘賊的!那梁山泊中,莫不是都是怪物?”


    想到這些,王慶便不禁想到了,曾經兩次大破朝廷征討大軍的梁山泊,不由更是心下煩悶。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張楓,自己的大楚也並非梁山泊,他不敢賭!


    “軍師的意思是……出兵救應?”


    聽了李助的話,王慶雖然抑製不住心中的煩悶,不過也知李助所言不虛,煩躁的晃了晃頭,似乎這樣便能將心中的煩悶散掉,隨後抬起頭,望著李助道。


    李助點了點頭,迴道。


    “依小臣愚見,我大楚應出兵!當然我大楚又不是他田虎的爹,自不會白白與他幫忙。小臣之見,不如援他那裏一兩萬軍馬,最好叫他多挺上一段時間。我等這裏也好抽出時間,做些防備。”


    “嗯……”


    聽了李助的話,王慶不禁點了點頭。


    李助這法子確實不錯,如今自己的地盤大了,名望日隆,早就一統了淮西綠林道,手下兵多將廣,這一兩萬人馬,倒是傷不了自己的根本。


    隻是,李助雖然說的全在理上,不過叫自己如此輕易出兵,去幫田虎那廝,王慶實在心中不願。眼珠一轉,王慶突然想到了什麽,嘿嘿一笑,對李助道。


    “軍師,其實要出兵救應田虎那廝,倒也不難。不過,寡人與田虎那廝素昧平生,如此出兵,隻怕師出無名,不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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