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扭扭……吱扭扭……”


    王進躺在平穩的馬車上,耳中聽著被褥下,似有似無的車輪聲,鼻子中嗅著,車廂內那股揮之不去的草藥味,隻覺恍如隔世。


    原本以為自己會如同爛泥一般,腐朽的死去。不想造化弄人,老天似乎不想叫自己這麽輕易的死去。


    用心感覺了一下自己的雙腿,同前兩日一樣,依舊空空如也,根本便感受不到雙腿的存在。


    王進一聲苦笑,看來自己是真的廢了。


    誰能想到,一個原本弓馬嫻熟,武藝高強的禁軍教頭,如今卻成了一個廢人。王進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往事如同放電影一般一幕幕的從腦海中閃過。


    隻因自己的父親生前得罪過高俅,那廝便報複在自己身上。自己被迫無奈,隻得帶母外逃到延安府,想在老種經略相公處尋個勾當。這才在史家莊巧遇史進,收了這麽一個徒弟。


    卻不想,自己與老母趕到延安府,卻不曾尋到老種經略相公手下那名軍官,在延安府胡混了幾年,因為一路顛簸,在加上與自己擔驚受怕,老母一命嗚唿,撒手人寰。


    自己草草埋葬了老母,在延安府又沒有安身之地,便想趕往河北邊界,用這身武藝博個出身。


    沒曾想,剛走到高唐州,便碰上了高廉那廝。


    想到高廉,王進的拳頭忍不住攥了起來。這半年來,高廉這廝想盡法子折磨自己,自己沒能親手結果了這廝,王進有些怨氣難消。


    不過好在自己雖不能親手報仇,高廉這廝最終死在了自己徒弟的手中,多少對王進來說,也是一種欣慰。


    王進心中正想著史進,突然馬車簾被撩開,一個人‘噌’的一聲,跳上了馬車。


    “你怎的又上來了!我不是與你說了,你這營軍馬負責護送傷員,任務最是重要,一旦出了差池,你對得起張寨主,對得起山寨中兄弟麽?”


    王進扭頭,見跳上馬車的正是自己的徒弟史進,不由皺了皺眉頭,沉下臉來,低聲喝道。


    史進一笑,不以為意,先是將王進扶起一些,靠在馬車上,又倒了杯水,遞給了王進,好在馬車下鋪墊的厚實,便是坐在馬車上,也絲毫不顯顛簸。


    “師父放心,我都安排好了。”


    見王進喝完一杯水,精神好了一些,史進接過水杯,笑嗬嗬的說道。


    “我上來陪師父說說話。”


    王進搖搖頭,道。


    “我已好了許多。隻是……”


    說到這裏,王進好似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落寞的歎了口氣。


    “為了我這麽一個廢人,不值當,不值當啊!……”


    王進知道為了救治自己,梁山下了多大功夫,隻是將自己身上的腐肉一塊塊的清除掉,便用下了不知多少珍貴藥材。更不要說還有安道全的盡心救治,那更是千金難買的造化。


    “師父說甚呢!師父的本事,便是張楓哥哥也是佩服的。”


    可能是看王進臉色有些頹敗,史進緊忙開口道。


    王進苦笑一聲,史進也話也就騙騙小孩子還行。如若自己沒有受傷,可能這身武藝對梁山泊還有些用處,不過如今自己廢人一個,再說這些,未免就有些玩笑了。


    不過王進也不想在此事上與史進多說,聞言搖搖頭,道。


    “我有個甚本事?你少在外麵胡說,免得引來英雄恥笑。……不過因為我這廢人,倒叫大軍耽擱了幾日,我這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史進聽了師父的話,嗬嗬一笑,道。


    “師父,這事你便真有些自作多情了。便是沒有師父,咱們大軍也要在這城中停留幾日,畢竟出榜安民,開倉放浪,統計流民…………”


    “等等……”


    史進話還未說完,便被王進出言打斷了。這些日子他一直在醫療營中醫治,雖然張楓,林衝,徐寧等人也時不時前來探望。不過,畢竟張楓等人都公事繁忙,而王進也是身體虛弱,他們也不便多做打擾。


    所以,對於這些日子高唐州城中的事情,王進不甚了解。此刻聽了史進的話,張榜安民,王進理解,畢竟新打破一個城池,哪個都需要安撫民眾的。


    不過剩下的,安置統計流民,不是官府應該做的事麽?什麽時候成了草寇強人的事了。還有那強寇開倉放浪,簡直是聞所未聞之事。


    “對啊!這是山寨的……”


    史進倒是不以為然,畢竟梁山泊每打破一個地方,都會開倉放糧,把糧米分給貧苦百姓,這已成了慣例。當然,這次打破州府還是第一次,不過大致也差不了多少。


    聽著史進口中冒出來那一個一個匪夷所思的事情,王進的臉上也漸漸的生動了起來。以往他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梁山泊的諸般好,不過在他看來,這不過是普通百姓的以訛傳訛罷了。


    畢竟作為一夥占山為王的強人,不下山打家劫舍,禍害百姓,已經是神仙顯靈,附近百姓的天大造化了,還想叫強人分給百姓糧食,這在王進看來,無異於天方夜譚。


    不過,史進卻沒有看到師父的表情,對於這些事,史進早已習以為常了,所以,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當然,分糧也隻分給那些貧苦百姓。至於那些貪官汙吏,惡霸豪強,兄弟們自也不會手軟。這次聽兄弟們說,隻在高唐州城中,便查出了十六個貪官汙吏,七八個惡霸豪強。光是在這些人的家裏,便抄出來了不下百萬貫銀錢,再加上高廉那廝與官府中的庫銀,隻是現銀,這高唐州城中便多達二百萬貫!……”


    在自己師父麵前,史進也無甚顧忌,神色頗有些興奮的說著。


    想想也是,此一行的收獲,便與梁山大寨這幾年攢下的家業差不多了,史進怎會不興奮。


    “好!痛快!真是痛快!我往日也曾聽聞過梁山泊的諸般好,隻是我這人糊塗,偏是不信。如今聽賢弟言語,當真痛快,大丈夫當是如此!……”


    王進聽罷史進的話,也是興奮的點點頭,大聲叫道。不過興奮片刻,神色又黯淡了下來,看了看自己那雙蓋在被子下的雙腿,歎了口氣,道。


    “隻恨我王進愚昧,不肯聽人良言,如今便是有心,……哎!……”


    “師父說甚呢。那安神醫不也說了麽,隻要師父安心調養,將來還是有機會康複的。……”


    看王進一副落寞的模樣,史進開口勸道。


    不過見王進依舊興致不高,史進又連忙說道。


    “便是師父以後站不起來也不打緊,平日無事,師父也可到聞教授那裏,教授寨中孩童些槍棒拳腳。”


    “哦,山寨中還有教授孩童的地方?”


    聽到史進這話,王進的麵色總算恢複了一些,有些好奇的問道。


    他本就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出身,忽地聽到梁山大寨中還有這種地方,自然好奇了。


    “當然了!師父不知,當初山寨中隻有聞教授一個先生,教授寨中孩童識字。不過隨著寨中人馬越來越多,如今山寨中光教授孩童的先生,便不下四五十個。對了,師父可知林教頭的丈人?……”


    王進正聽的入迷,突然聽到史進問起林衝的丈人,不由一愣。不過林衝那老泰山本也是東京禁軍教頭,王進自然認識。雖不知史進是何意,不過王進還是點點頭,道。


    “你說的莫不是那張老教頭。”


    “照啊,正是張老教頭……”


    史進也點點頭,道。


    “師父不知,如今這張老教頭一家也上了梁山。這老教頭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便與聞教授一起教授孩童,聞教授學文,張教頭習武,兩人文武雙修,到如今,山寨中也有了二三十個,專門傳授孩童拳腳棍棒的教頭了。……”


    “哦,還有此事,你快些詳細與我說說…………”


    突然聽到梁山泊上這許多聞所未聞的新鮮事,王進也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身體,精神奕奕的不住追問著。


    ~~~~~~~


    “呸!……”


    密林中,一個二十五六歲,身長八尺,黑麵長須的大漢,煩躁的吐出嘴中叼著的一截枯黃幹草,不耐煩的嘟囔道。


    “等,等,等!這梁山賊寇不知過去了多少,這麽等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嘿嘿,怎的二哥等的不耐煩了?這好辦,一會兒梁山大軍來時,二哥衝將出去,也好顯顯我曾家五虎的威風!”


    那黑麵大漢說完,他旁邊的一個紫臉矮個漢子,嘿嘿一笑,接口說道。隻不過,這話卻有些不中聽。


    果然,聽了那矮個漢子的話,那黑臉漢子牛眼一瞪,大喝一聲,起身便向那矮個漢子抓去。


    那矮個漢子別看身高不滿七尺,不過身子卻異常靈活,看大漢向自己撲來,嗬嗬一笑,身子一轉,便躲閃了過去。


    “好你個老三!……”


    一撲不中,那黑大漢更加暴怒了,狂吼一聲,轉身又向那矮漢子速去。


    “老二,老三莫鬧了!”


    這邊兩人鬧的正歡,旁邊一個三十出頭的紅臉大漢,看不過去了,皺著眉低聲喝道。


    別說,這紅臉漢子似乎在這些人中很有威信,見這漢子發話了,那兩個漢子也不敢胡鬧了,雖說那黑臉漢子還是不服,不過也不得不氣哄哄的又坐到了大樹下。


    曾塗看著依舊怒目而視的曾密,曾索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次自己等人奉老爹曾弄的命令,前來伏擊梁山草寇,哪個想到,還未與梁山人馬動手,自己兄弟卻先亂了起來。


    “倒叫張將軍見笑了!”


    曾塗止住了兩個兄弟的爭吵,轉身對著一旁的張清,抱了抱拳。


    張清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不免有些躊躇,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步是對是錯。


    原來,自從張清被龔旺,丁得孫兩個拚死相救,逃出生天後,慌不擇路下竟然一頭紮進了淩州地界。好在張清與淩州曾頭市的長官曾弄相熟。


    這曾長官曾弄,本是原是大金國人,年輕時來中原做些人參買賣,聚得數萬貫家財,便落戶在了淩州。因這曾弄身強力壯,膂力過人,頗有手段,亦會使些槍棒,便霸住村坊,改名為曾頭市。


    又因曾弄有些家財,上下買通,官府不敢得罪,因而這曾頭市勢力越做越大。如今這曾頭市上早已聚集了五七千人馬,紮下五個大寨,妥妥的一方豪強了。


    這曾弄膝下五子,各個武藝不俗,號為曾家五虎:大的兒子,喚作曾塗,第二個喚作曾密,第三個喚作曾索,第四個喚作曾魁,第五個喚作曾升。又請來了兩個豪傑:史文恭,蘇定,做了曾頭市的正副教師。


    張清便將主意打到了曾頭市的頭上。如今他兵敗東平府,既然迴了東昌府,恐怕知府相公便是不追究他的罪責,也不會在許他領兵出征了。為今要救龔旺,丁得孫兩個,隻能求救於曾頭市了。


    當然,張清也沒有天真的以為,僅憑曾頭市便能打破梁山大寨,救出自己兄弟。他隻是想求曾弄派人,隻要捉住一兩個落單的梁山頭領,能換出龔旺,丁得孫兩個便好。


    不過那曾弄能以一個大金國人,在中原站住腳,哪裏會是愚蠢之人。這種明擺著樹敵,又沒有好處的事,他怎麽可能會做。


    所以,任憑張清磨破了嘴巴,曾弄始終一個字:拖。


    表麵上對張清客客氣氣,不過隻要張清提起借兵之事,曾弄便會找各種理由搪塞。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就在張清都準備放棄的時候,那梁山泊卻自己作死,打破了高唐州。


    那高唐州知府高廉是哪個?梁山賊寇將高廉殺了,高太尉怎會輕易罷休。消息傳來,張清大喜,立馬與曾弄呈清利害。


    這曾弄人精一般的人物,怎會不明白這次是一個機會,是一個叫自家五個兒子出人頭地的機會。


    所以,這次曾弄也是痛快,大手一揮,便叫自己的幾個兒子,帶著人馬在梁山大軍迴山的路上伏擊,務必在朝廷大軍到來前,打個漂亮仗,也好給朝廷表表自己曾頭市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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