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映睜大眼睛,“你要毒死我三叔伯?”


    林二說:“映映,注意措辭,是韓錦歡要毒死你三叔伯。”


    “可是……”夏映擔心得很,“萬一事情敗露,韓錦歡會不會把你供出來啊……


    “會。”林二微笑,“所以我給他的隻是藥效很強的蒙汗藥罷了,頂多也就睡個兩三天,死不了人。”


    夏映恍然大悟,“所以隻要韓錦歡敢給三叔伯下藥,三叔伯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就可以看他們狗咬狗。”


    “是。”


    “夫君,你說三叔伯和韓錦歡鬥到最後,誰會贏?”


    林二道:“他們都不會贏。”


    “嗯?”


    “韓錦歡鬥不過三房,他隻要敢給三房下藥,必死無疑。”


    夏映說:“那就是三叔伯贏?”


    “夏家這會兒都成空殼子了,即便掌家之權到了三房手裏,要錢沒錢,要權沒權,又有何用?”


    兩人踱步到了中庭。


    這次他們迴雲州來,主要是為了雲州這邊的生意。


    早些年林二讓鍾離買的宅子,經過數次翻新之後,也算是小兩口在雲州的家了。


    中庭池塘栽種了一大片荷花。


    夏映記得小爹最喜歡荷花,所以他也種了一些。


    隻是隨意種下,沒有怎麽看顧,長勢卻很好。


    夏映拉著林二坐到池邊廊亭下,“夫君,我不明白。”


    林二摟過夫郎,“什麽?”


    夏映伸手就夠到了一片荷葉,他摩挲著葉片,卻猶豫著不知如何開口。


    林二見狀,當即了然,“映映是想問,我為什麽會如此大費周章地算計韓錦歡?”


    夏映輕輕點頭。


    林二說:“要弄死一個韓錦歡何其容易,隻是他那個兒子確實不好辦。”


    夏映睜著眼睛,不解地望著自家男人。


    “畢竟夏慈恩是你的血脈至親,若是他們父子都死了,那殘害手足的名聲就該落到你頭上了。”


    “到時候三房那邊必定會借此事大做文章,趁機拉你下來。”


    “若是單單隻弄死韓錦歡,他兒子必然也會記恨於心,遲早是個禍害。”


    “所以韓錦歡該死,卻不能死在你手裏。”


    “映映,我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把你從這件事裏摘出來罷了,僅此而已。”


    夏映突然就明白過來。


    難怪當初他們卷走了夏家大部分金銀和人脈,林二還是沒讓他對韓錦歡動手。


    夏家交給韓錦歡掌家之前,他每年的分賬都沒有問題。


    然而韓錦歡接手之後,分賬一削再削。


    宗親那邊必然不會覺得是他的錯,隻會覺得是韓錦歡辦事不力。


    他完美地從這場鬧劇中隱身,將來不管是韓錦歡也好,宗親也罷,不會有人察覺到這一切與他有關。


    就算將來夏家落敗,他也能獨自安好。


    夏映隻覺得喉嚨有些酸澀,灼熱的眼淚似乎馬上就要奪眶而出。


    小爹死後,這世間再無人疼他愛他,為他處心積慮、為他謀劃前程。


    可偏偏,林二出現了。


    “夫君……”


    “嗯?”林二低頭,就看到夫郎正眼淚汪汪地盯著他。


    夏映再也忍不住了,整個人撲到男人懷裏,放肆地哭泣著,將這些年的委屈和難過通通都哭了出來。


    他也是有人疼愛的小哥兒。


    林二仔細地給他擦去眼淚,“映映這是……感動哭了?”


    夏映吸了吸鼻子,“才不是——嘔。”


    林二愣了下。


    當天下午,林府駐雲州分府,作為三州首府的林老板,給府中上下每個人都發了五十兩銀子的賞錢。


    夏映呆呆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這就……有了?


    也不知將來會是個小郎君還是小哥兒。


    “夫君,你覺得……”


    夏映話還沒說完,林二迅速接話,“不管是郎君還是哥兒,你生的我都喜歡。”


    夏映“噗呲”笑起來。


    他心想:真好呀,夫君和寶寶,一下子全都有了。


    遠在京城的葉輕語接到老二寄迴來家書,頓時笑彎了眼睛。


    這可是林家的頭一個乖孫!


    這麽大的事情,完全值得出門擺一百桌流水席。


    林知善出生之後,一度非常的安靜。


    不哭不鬧,餓了都不知道嗷幾嗓子。


    林二都以為兒子是啞巴了,結果帶迴京城的時候被念哥兒戳了戳臉,立馬軟乎乎地叫出聲來。


    當然,也不是每次被戳臉都有迴應,全看這位小少爺的心情。


    林二先前也找大夫來瞧過,也沒看出來有什麽問題。


    兩口子思來想去,琢磨著要不要帶兒子遍訪幾個名醫試試看。


    哪有小孩子不吵不鬧,看著眼神也清明,不太像是傻子。


    直到林知善半歲的時候,半夜哭得撕心裂肺。


    林二和夏映跑到隔壁一看,奶爹爹正哄著呢,偏偏林知善又哭又鬧,就是不肯安靜下來。


    夏映見狀趕緊把兒子從奶爹爹手裏接過來,哄了半天才把兒子哄好。


    夏映心中鬆了口氣,餘光卻瞥見了奶爹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低頭看著繈褓裏的兒子,似心有靈犀一般撩開寶寶的衣袖。


    白嫩的手臂上竟然有好幾道掐痕,看印子還很新,估計是才弄上去的。


    夏映勃然大怒,當即處置了那個奶爹爹。


    此後便親自照顧林知善,再不假手於人。


    林二也是鬆了口氣。


    不是啞巴,也不是傻子,還好還好,是個知道哭的。


    從小到大林知善都很不善言辭,他爹的口若懸河是一點沒遺傳下來。


    林知善跟人吵架就從來沒贏過,通常人家都說十句了,他才慢慢吐出第一句。


    哦。


    這樣嗎?


    明白了。


    實際上他壓根就沒明白,尤其是剛啟蒙那段時間,也就四五歲的年紀。


    在書院被人欺負了,當場不明覺厲,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反應過來。


    反射弧之長,世間罕見。


    等到後來年紀大些,反應機敏不少,可還是呆頭呆腦的,一看就非常好騙。


    林二時常感歎,自己偌大家業,竟然沒有繼承人。


    夏映偷笑,說不如期待一下,看看將來知善能不能找個夫郎迴來,生出個聰明寶寶繼承家業。


    不過那應該是相當久遠之後的故事了。


    偶爾夏映也會想,自己也不算有多出眾,林二是怎麽喜歡他的。


    他沒有開口問,林二也從沒有告訴過他。


    當年夏家那場招親宴上,林二看到了他看似惡毒的外表之下,藏於深處的那顆堅韌而又善良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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