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呈走後,殷墨分出一部分精力來琢磨弟弟的事。


    弟弟常年在北境,也沒聽說身邊有什麽紅顏知己。


    尋常人家的郎君,及冠前便有通房,像殷呈這樣大的,說不準孩子都能跑了。


    自家蠢弟弟或許是真該成親了……


    要不他的王君就從京中世家裏挑一個相貌品性好的?


    如果他不喜歡世家公子怎麽辦……還是將適齡的哥兒都叫到一塊兒,讓他自己挑好了。


    殷呈可不知道他哥在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這會兒他正和應觀石兩個人像土狗進城一樣哇來哇去。


    “什麽?光是進場的賞花金就是三百兩?”殷呈說,“果然他們雲州有自己的貨幣。”


    應觀石問:“你有錢嗎?”


    殷呈老實迴答:“身無分文。”


    “我也沒有。”應觀石道:“咱們偷偷溜進去吧。”


    殷呈虛心求教,“怎麽溜?”


    應觀石迴以高深莫測的笑容。


    半晌後,兩人穿著侍從的衣服大搖大擺出現在正廳。


    “陳兄你看,那就是水師提督包旭,包大人。”


    “哪個?”


    應觀石道:“二樓,滿臉絡腮胡那個。”


    殷呈說:“看到了。”


    包旭雖然左擁右抱,目光卻是落在台上獻藝的花魁身上。


    他一臉勢在必得,眼神中透露的淫邪幾乎要化作實質。


    台上花魁一顰一笑,水袖舞動間,一片粉白的花瓣落在殷呈腳下。


    殷呈抬起眼,卻恰好看見花魁衝他拋媚眼。


    殷呈問:“他剛剛是不是看我了?”


    應觀石道:“不,我感覺他在看我。”


    “你沒我帥。”殷呈說,“他肯定在看我。”


    應觀石說:“顯然我更帥一點,好吧?”


    兩人正爭論著誰更帥呢,突然整個正廳的蠟燭都熄滅了。


    有人用暗器打滅了燭火。


    數百盞燭火陸陸續續滅掉,緊接著耳畔傳來各式各樣的尖叫。


    殷呈沒動,應觀石也沒動。


    二樓銀光一閃,緊接著傳出械鬥聲。


    叮當哐啷地聲音不絕於耳。


    殷呈驚訝,“這是?”


    應觀石道:“大概是有人在刺殺水師提督吧。”


    正廳早就亂作一團,甚至還有人因踩踏受傷。


    黑暗之中,殷呈聞到一股冷梅幽香。


    他朝黑暗中看去,隻見一道驚鴻影飛上二樓。


    “錚——”


    刺耳的金屬聲響起。


    應觀石淡定道:“好劍法。”


    殷呈道:“應兄好眼力。”


    應觀石莞爾,“還好,還好。”


    二樓吵吵嚷嚷,沒過多久,就沒了動靜。


    “包旭死了?”殷呈問。


    應觀石道:“應該沒有吧。”


    “我上去補一刀。”


    應觀石趕緊拉住他,“不妥。”


    殷呈打個哈欠,“哪裏不妥?”


    “包旭一死,水師必亂。”


    殷呈已經抖開妖刀了,“那種事用不著我操心。”


    “啊——”


    一聲慘叫。


    殷呈說:“我都還沒動手呢,他就死了?”


    沒想到迴應他的不是應觀石,而是一個年輕哥兒的聲音。


    “他死了。”那年輕哥兒說,“你們也盡快離開吧。”


    說罷,他破窗而出。


    聽這聲音,像是之前在台上獻藝的花魁。


    就著外麵的月光,頃刻間,十幾條黑影從窗戶中溜走。


    應觀石點亮一盞燭燈,昏暗的火光照出他半張臉。


    “陳兄對此怎麽看?”


    殷呈說:“用眼睛看。”


    應觀石笑了笑,說:“沒小曲兒聽了,我們迴去吧。”


    殷呈點頭,兩人很快就離開了青樓,迴到牢房。


    應觀石衝那老頭微微點頭。


    那老頭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殷呈將這一幕看在眼裏。


    包旭之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傳出來,關於他的死法。那相關說法就五花八門,各有千秋了。


    有說包旭被花魁刺殺的。


    有說包旭是馬上風,死在花魁懷裏的。


    亂七八糟一大堆。


    收到消息的殷墨也不敢置信,弟弟就是去聽個小曲兒,居然就正好撞見包旭被刺殺。


    而牢房裏那個一直沒說話的老頭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捋了捋幹枯地像稻草一樣的頭發。


    “老夫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老頭笑著笑著,老淚縱橫。


    應觀石拍了拍老頭的後背,“師父,咱們出去吧。”


    殷呈對此並不意外,隻是他有些事情沒想明白,“包旭是你們殺的?”


    應觀石搖搖頭,“與我們有關,但不是我們動的手。”


    這時,殷墨問帶人來了。


    ——“好一招借刀殺人。”


    老頭一看見殷墨,當即跪下,“罪臣公孫泰……”


    他話還沒說完,殷墨就開始給弟弟派活兒了。


    “你去把牢房裏麵,所有良籍的百姓都無罪釋放了。”


    “哦。”


    殷呈歎氣,這種髒活也不知道要做到什麽時候。


    將牢房清空後,公孫泰這才跪在殷墨腳邊,一字一句訴說著包旭的暴行。


    原來這包旭任人唯親,短短數載就讓雲州水師徹底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這番舉動無疑是在告訴整個水師的士兵,現在的雲州水師姓包。


    應觀石便是曾經雲州水師的一個士兵,被上司無端誣陷驅逐,流落在外。


    瀕死之際,幸得公孫泰救下,從此二人師徒相稱。


    “罪臣從三年前就被包旭關押至此,獨掌雲州大權。為不驚動京城,他留下罪臣這條老命,必要時候可以將罪臣推出去定罪,他好金蟬脫殼。”


    殷墨淡淡道:“這些朕都知道,說些朕不知道的事。”


    公孫泰略有遲疑,不過還是將他與花魁一夥的謀算和盤托出。


    原來這花魁一行人,乃是膠島漁民。


    因包旭壟斷海運,唯恐膠島百姓泄露了秘密,便在島上大肆屠殺。


    此番膠島遺民便是刻意籌謀,與臨海郡守合謀,刺殺包旭。


    殷呈放走所有百姓後,這會兒正在他哥身後,靠著牆休息。


    聽到公孫泰的話,殷呈道:“那個很猖狂的水寇是怎麽迴事?”


    “迴稟殿下,根本就沒有水寇,全都是包旭頂著水寇的名義趁火打劫。”


    殷墨又問:“遞進京城的折子是怎麽迴事?”


    公孫泰還沒說話,應觀石就先跪下了。


    “迴稟陛下,是小的將包旭的問安奏折替換了。”


    “難怪……”殷墨點頭,“此番你也算是冒死請命,朕不追究你二人之罪責,先迴去吧。”


    “罪臣告退。”


    應觀石攙扶著公孫泰離開。


    殷墨迴頭,就看到弟弟在沉思,“你在想什麽?”


    殷呈說:“感覺挺湊巧的,那包旭死得太快,我都沒能去補個刀呢。”


    殷墨輕笑,“既然有人做了這事,何必髒了自己的手。此事早些了結,咱們也好盡快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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