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初夏,天氣正溫和適宜。


    草廬建在山腳,放眼望去一片蒼翠。


    樂浩川被薛老頭熬的藥汁灌得苦不堪言。


    他總覺得,薛老頭肯定是在他的藥裏放了黃連,否則不該這樣苦得讓他懷疑人生。


    林念在院子裏幫著薛老頭整理藥材,他一開始還很擔心草廬缺藥材,怕給男人解毒的時候藥材不夠,還準備讓亥十二去縣城購置。


    薛老頭說後山就是座藥山,讓他不用擔心,他這毒得用新藥。


    林念這才算放了心。


    他見男人皺著臉,默默塞了一顆糖到男人嘴裏,小聲說:“這是珍珠的糖,你偷偷吃,不要聲張。”


    一股芝麻的味道從嘴裏蔓延開來,樂浩川問:“芝麻酥糖?”


    林念點頭,說:“珍珠愛吃。”


    “萬一珍珠發現他的糖少了怎麽辦?”樂浩川開始愁了,“他會不會哭啊。”


    “會。”林念說,“所以才讓你偷偷吃嘛。”


    樂浩川說:“那迴頭咱們去鎮上給珍珠多買點,讓他攢著吃。”


    “不行,會壞牙的。”


    兩口子正聊天呢,突然有人敲門。


    籬笆上爬滿了粉花,因此看不見來人是誰。


    樂浩川走過去打開門。


    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郎君一個哥兒。


    那郎君身穿白衣,整個人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


    他身邊的哥兒身裹綾羅,看氣質貴極,不笑時頗有威嚴。


    隻是他額頭上的福印淡得很,幾乎隻有一個淺淺的影子。


    樂浩川問:“你們找——”


    這哥兒見他的第一眼,不由分說地照著他的手臂打了一下。


    樂浩川心想,這哥兒打人還挺用力,還好沒打臉。


    他明明可以躲開,卻說不上來為什麽沒有躲。


    下一秒,他就被這哥兒抱住了,跟抱兒子似的。


    樂浩川:“……”


    隻一下,很快他就被鬆開了。


    見男人遲遲沒有動靜,林念走過來,問:“夫君,誰來了。”


    緊接著,林念也驚住了。


    陛陛陛下?!


    不對,雖然臉是陛下的臉,可他額頭上怎麽會有福印?!


    林念感覺自己似乎知道了非常不得了的事。


    他瞪大眼睛,雖然極力想要壓製內心的震驚,仍然泄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地慌張。


    樂浩川不動聲色地牽住了老婆的手。


    殷墨怒道:“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迴來?”


    樂浩川茫然的問道:“你是?”


    ……


    在林念解釋了來龍去脈後,哥哥和哥夫勉強接受了弟弟失憶這套說辭。


    樂浩川也勉強自己接受了這個第一次見麵就給他一拳的哥哥。


    幾個人坐在堂廳。


    殷墨一向端著上位者姿態,叫人看不出喜怒。


    白玉塵一臉事不關己的清冷樣子,隻是眼神一直落在殷墨身上。


    樂浩川一向心大,這會兒正在看院子裏追蝴蝶的寶貝珍珠。


    隻有林念膽戰心驚。


    他感覺這輩子都沒這麽緊張過,陛下這這這是欺瞞了天下人啊!


    朝廷裏那些文武百官怎麽可能服一個哥兒當皇帝……


    林念似乎已經想到日後若是皇帝的身份被拆穿,他們一家人少不得被文官口誅筆伐。


    夫君也沒有恢複記憶,到時候可怎麽辦呀……


    他心裏萬般思緒,愁得很。


    珍珠追蝴蝶追累了,他邁著小短腿跑到殷墨腳邊舉手要抱抱。


    甜糯的小嗓音還帶著小孩子獨有的奶聲奶氣,“皇伯伯,抱抱。”


    殷墨寵珍珠無度,當即抱起珍珠,親昵地逗著小孩。


    堂廳的低迷氣息因為珍珠的到來才算是迴溫了。


    樂浩川安安靜靜地當背景板。


    突然他哥橫眉瞪他,“你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請老先生過來。”


    樂浩川撇撇嘴,感覺這哥搞不好還真是親哥。


    不然他這具身體怎麽可能老老實實挨揍。


    薛老頭一到堂廳,那表情可得意,“你小子算是落我手裏了。”


    樂浩川翻了個白眼,“晚上我讓我夫郎做飯不做你那份。”


    薛老頭:“……”老子要砍人了。


    殷墨先是問了樂浩川的身體狀況,聽說千絲毒能解,當即便站起身,將珍珠塞到白玉塵手中,朝薛老頭拱手作揖。


    珍珠膽子大,又愛笑,討喜得很。


    就算是白玉塵這樣冷情的人,麵對珍珠時也帶著笑意。


    薛老頭不在乎這些虛禮,當即擺手,“也算這小子運氣好,有人用藥壓製了他體內的毒性,否則他早該中毒死了。”


    殷墨正疑惑是誰給自家蠢弟弟續命時,林念說:“那應是哥夫配的那些藥起了作用。”


    薛老頭讚許道:“千絲毒乃是沙漠奇毒,小友年紀輕輕就摸索出了門道,實在是後生可畏。”


    “前輩謬讚。”白玉塵微微頷首。


    珍珠在他懷裏聽了一耳朵,跟著學舌,“前輩喵……喵喵?”


    複雜的字音珍珠還說不清楚,他拱手就跟拜年似的,白嫩嫩的小胖手團得像一顆糯糯的湯圓。


    他可愛的小動作逗得大人們哈哈大笑,他也跟著笑。


    樂浩川跟老婆咬耳朵,“咱珍珠要是說相聲,肯定是捧哏。”


    林念搗了他一下,讓他閉嘴。


    確定弟弟身上這毒可解後,殷墨又問起弟弟的記憶能否恢複。


    薛老頭道:“他這記憶還真不好說,也許能,也許不能。”


    樂浩川:“你這不廢話嗎?”


    薛老頭還沒來得及瞪他,哥哥和老婆的眼刀就遞過來了。


    樂浩川識相的把嘴閉上。


    考慮到弟弟解毒還需一段時間,殷墨索性就帶著白玉塵住下來。


    草廬頓時熱鬧起來,晚上林念做飯,樂浩川自覺攬下擇菜和燒火的活兒。


    珍珠卷著衣袖乖乖坐在他爹身邊,一片一片掐小菜葉。


    殷墨和白玉塵不是沒想過幫忙,隻是一個皇帝,一個城主,長這麽大進廚房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提幫忙了。


    樂浩川頓時得意得不行,看他哥的眼神充滿了挑釁。


    怎麽個事啊我的好哥哥,怎麽連燒火都不會呀。


    殷墨假裝沒看到弟弟的眼神,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就把珍珠給抱走了。


    樂浩川:“……”


    樂浩川喚了老婆一聲:“念念。”


    “嗯?”


    “我懷疑我哥是覺得比不上我,所以才把我的寶貝珍珠抱走了,以此來打破我的心理防線。”


    “……”林念無語了一下,“阿呈,火要大一些,我準備炒菜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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