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呈這一覺從上午一直睡到了月上柳梢頭。


    他醒來時,床頭放著一個海碗,還冒著熱氣兒。


    這碗比漢子們豪飲時的酒碗還大,裏頭盛著黑不溜秋的藥汁。


    整個臥房都充斥著一股子藥味。


    林念坐在一旁繡手帕,案上的玉燈上鑲嵌了顆夜明珠,照得案前亮堂堂的。


    小哥兒們無事時總愛做些繡活兒,林念也不例外。


    之前見男人擦刀總是隨手扯自己的衣服擦,他特地找來了棉布,想著多繡一些,攢著讓男人每次擦刀都有新的手帕用。


    見殷呈醒了,林念說:“夫君,你醒得還恰是時候,剛熬好的藥,趁熱喝。”


    僅僅隻是聞個味兒,殷呈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跟著苦了,並且發自內心地覺得喝中藥比毒發難受多了。


    許是察覺到他有些抗拒喝藥,林念直勾勾盯著他,柔得像水一樣的目光卻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殷呈懼內,什麽都不敢說,端起海碗,豪邁的一飲而盡,隨即露出了痛苦麵具。


    林念滿意地收迴目光,繼續繡起了手帕。


    殷呈喝完藥,突然想起來,“對了念念,你去找過哥夫了嗎?”


    林念不解:“找哥夫做什麽?”


    “你之前不是還難受,怎麽不去讓哥夫瞧瞧?”


    “就那一下而已,早就好了。”


    殷呈問:“那這段時間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林念搖搖頭,他仔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最近就是吃得比平時多……”


    他生怕男人覺得他是個饞嘴夫郎,說完還找補道:“就隻是比平時多一點點而已,就一點點。”


    “能吃是好事。”殷呈起身披上外袍,“不過還是得去看看,現在還不算晚。老婆,走,咱們去哥夫那裏串門。”


    殷呈此去半個月,提心吊膽的除了林念,還有白玉塵。


    離京時,他家小墨親手把愚蠢的弟弟交給他,若是出了什麽意外,他實在愧對夫郎的信任。


    眼看著馬上就到中秋毒發了,解藥尚還不能完全將殷呈體內的毒祛除。


    白玉塵雖然麵上不顯,心裏總還是擔憂的。


    他正想著如何完善藥方,藥童就來稟報,說王爺來了。


    白玉塵還有些不解,還以為是他熬的藥出了什麽問題。


    沒想到殷呈開門見山地說:“哥夫,你給念念瞧瞧。”


    白玉塵淡聲問:“有哪裏不舒服?”


    林念還沒說話,殷呈就說:“他之前嗜睡,犯惡心,還總是……”多愁善感……


    說著說著,殷呈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這症狀,這怎麽這麽像……


    白玉塵了然,輕輕搭在林念的手腕上。


    他平淡的嗓音帶著幾分清風朗月般的矜雅,“恭喜,你要當爹了。”


    殷呈隻是有這個預感,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我我我我……”


    白玉塵微微頷首,“現在還不必喝湯藥,不要勞神,保持愉悅的身心,吃食上與平時一致即可,無需食用補湯。”


    林念震驚到無以複加,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


    他有些不敢置信,“我真的?”


    白玉塵點點頭。


    林念這才摸著肚子,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他彎起眼睛,剛想扭頭跟男人說兩句話,就看到男人正傻笑呢。


    他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服。


    殷呈視若無睹,“嘿嘿嘿……”


    林念歎了口氣,不管他了,又問了許多細節,才扯著已經傻了的夫君迴府。


    花月鬼鬼祟祟的溜進府門,結果剛走到中庭,就遇到了殷呈。


    府裏小哥兒多,殷呈特地加了門禁,天黑之前必須迴家。


    尤其是花月。


    因此花月每天偷偷溜出去玩跟做賊似的,這廂突然被逮個正著,他慌死了。


    要是他的月銀再被扣掉,這個月就不能出去吃小零嘴了。


    花月趕緊說:“我才沒有偷偷溜出去玩。”


    殷呈:“……嘿嘿。”


    花月頓時覺得毛骨悚然,立馬老實交代:“我就跟遲煦出去吃了一碗骨湯麵,又沒有闖禍。”


    殷呈拍了拍花月的肩膀,笑著走了。


    花月:???


    花月撓頭,“王爺怎麽了?”


    林念歎氣,“別管他,發瘋呢。”


    林念拖著人去沐浴,殷呈時不時傻笑出聲。


    等到上了床榻蓋好被褥,殷呈還在時不時傻笑。


    林念都有些頭疼了,“夫君,你冷靜一下。”


    殷呈摸著林念的肚子,“念念,我們要當爹了。”


    林念輕笑,“嗯!”


    “小珍珠。”殷呈摸了摸老婆的肚子,“等你長大了,爸爸教你打架。”


    林念:“……”


    他拱進男人懷裏,問:“那你覺得小珍珠會是郎君還是小哥兒?”


    “都行,我都喜歡。”殷呈總算是找迴了自己的腦子,“不過小哥兒更好,跟你一樣乖。要是生個郎君隨我,可夠你頭疼的。”


    林念忍笑,“說得好像你小時候多調皮似的。”


    殷呈說:“君後以前特別喜歡番邦進貢的一種白色的塗臉的粉,塗在臉上特地白淨自然,每年僅隻有一盒,珍貴得很,我給他偷走了。”


    林念問:“你拿胭脂水粉去作甚?”


    殷呈說:“拿去給小紅塗臉。”


    “小紅是誰!”林念掙脫開男人的手,大有你不說清楚就不讓你碰的架勢。


    “小紅是一隻花斑豬,我覺得不好看,所以把它的豬臉塗白了。”


    原來是一隻豬呀……林念把手重新放迴男人的大掌裏,很是能屈能伸。


    “……也不算是太過分吧。”林念從小到大都乖,從未做過什麽出格的事。


    就在他以為這就是全部的時候,殷呈又說:“豬是太傅養的小寵物。”


    “我還給小紅穿了一件衣服,剪的是我爹的龍袍。”


    主要是繡著金線,一看就頂富貴,和小紅氣質不謀而合。


    林念:“……”


    能同時觸犯這麽多條死罪,林念深深地覺得,自家男人長到這麽大不容易。


    他在心裏默默地想:乖珍珠,以後小爹爹一定好好教導你,絕不會讓你做出這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所以說,還是小哥兒好,跟你一樣乖。”殷呈說,“咱們家珍珠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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