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本還是熱鬧的除夕夜,呈王府卻被貼上了封條,愁雲慘淡。


    天牢最深處,重兵把守,嚴密得連蚊子都飛不進去。


    殷呈搖了搖骰盅,幹脆地落下來,“買定離手。”


    林念蹙著眉,他麵前的小餅子都快全輸光了,就剩了孤零零的一個,還是他最愛的蜜豆口味。


    這小餅子是軟糯齋的新品,軟糯的外皮裏包著不同的餡兒,每一個都是單獨的油紙包裝,很是精美。


    殷呈仗著自己是莊家,偷偷把自己的小餅子勻兩個給小美人。


    獄卒見狀,紛紛大喊莊家不公平。


    殷呈翻了個白眼,“他們嫉妒,咱們不理他們。”


    林念忍笑,“嗯!”


    葉輕語麵前的碟子裏,小餅子堆了十來個了。


    他得意洋洋地說:“看來今天我注定是贏家了。”


    林三早就輸光了,他徹底擺爛,“父君,再借我一個,我肯定能迴本。”


    皇帝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他咳了咳。


    殷呈扭頭,幽幽望著他哥。


    幾個獄卒默默起身,抱著自己贏來的小餅子站崗去了。


    這賭餅子局算是散了。


    殷呈拆開蜜豆口味的小餅子的油紙,遞到小美人嘴邊。


    林念彎起眼睛,笑眯眯地“嗷嗚”一口叼走小餅子。


    皇帝伸手。


    殷呈不解,殷呈頓悟,殷呈大驚。


    “要吃自己去買啊,幹嘛來跟我搶。”


    林念默默把自己麵前的小餅子遞過去。


    皇帝慢條斯理地拆開油紙,嚐了一口,道:“味道還不錯。”


    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殷呈翻了個白眼,總算想起了正事。


    “抓完了嗎?”


    皇帝說:“差不多了。”


    葉輕語聽到他們開始說正事,拉著林念鑽進牢房隔間了。


    本該是刑罰之地,卻布置得十分妥帖,甚至連床幔用的都是鎏金紗。


    林三本來也想溜,突然就被皇帝叫住了。


    “愛卿。”皇帝問,“可覺委屈?”


    林三挺直背脊,“臣不覺委屈。”


    “待此事了結,朕欲將你調任內閣,愛卿意下如何?”


    林三卻道:“但憑陛下差遣。”


    皇帝敲了敲桌子,“若朕要你選呢?”


    林三道:“臣……”他頓了頓,似乎下了決心,“臣想自請離京,去親眼看一看這天下山河。”


    皇帝沉默半刻,隨後道:“朕準了。”


    一滴冷汗從背脊滑落,林三鬆了口氣,“謝主隆恩。”


    三人詭異的沉默下來,空氣裏飄著尷尬的氣息。


    殷呈咳了兩嗓子,“你空著手來的?”


    皇帝這才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他吩咐小安子把東西抬進來。


    “我聽說彩霞城過年都是吃羊肉鍋子,給你帶了些過來。”


    小安子將鍋爐擺好,切成薄片的羊肉聞不到一點兒膻氣,隻剩下了一股奶香味。


    皇帝又親手給弟弟調蘸碟,“我聽說北境有種什麽韭菜花,京城實在尋不到,等來年我派人早些去弄些來。”


    殷呈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我去叫念念。”殷呈心想,他多半有病,他哥沒罵他反而不自在了。


    除了羊肉鍋子,還有鮮嫩多汁的蒸雞、開屏鱸魚、黃金鳳尾蝦、紅燒獅子頭……


    林林總總三十多道菜,光是桌案就擺了三張。


    葉輕語本來還有些拘謹,酌了兩杯酒後膽子就大起來,也不顧什麽君臣禮節了,拉著皇帝就開始聊天。


    林三嚇得半死,想上去拉人,沒想到皇帝陛下正靜靜地聽他說話呢。


    倒是……算得上一派祥和。


    殷呈總算是知道自家小美人這酒量隨誰了。


    不過小美人喝醉了也是乖寶寶一個,不哭不鬧的,問什麽答什麽。


    小臉兒紅撲撲的,可愛死了。


    年夜飯吃到最後,就剩下林三一個頭腦清醒的人。


    殷呈沒醉,但是他沉迷溫柔鄉,這會兒早就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顧忌著地點不對,殷呈有些可惜的想,等迴去的!


    皇帝也淺飲了幾杯酒,有些微醺。


    他步伐還算穩健,隻是迴宮的路太長了。


    他沒有乘禦輦,隻是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著。


    小安子提著燈籠開道,那麽長、那麽深的宮道,似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殷墨突然覺得冷。


    孤獨又寂寥。


    也是該冷了,這漫天的飛雪鋪了厚厚的一層,萬家燈火離他那麽遠,暖不到他跟前。


    此時的他尚且不知,寢宮外,早有人一身白衣玉立,等他多時。


    半夜林念醒過來,想起今天還得守歲,眼皮又實在睜不開,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新年吉祥,很快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醒來時,發現枕頭底下藏著紅封。


    他打開一看,竟然是十個銅板。


    從小到大,這還是他收過最少的壓歲錢,卻開心的不得了。


    殷呈端來熱水伺候老婆洗漱,“傻笑什麽呢?”


    林念說:“在想十個銅板可以買什麽。”


    殷呈說:“給你掂著玩的,裝多了沉。你想買什麽還用考慮多少錢?開什麽玩笑,呈王君。”


    林念嘟了下嘴巴,“人家就想花這十文錢嘛。”


    殷呈也不打擊老婆的樂趣,“行,等出去了買倆糖葫蘆?”


    “好哦!”林念穿好衣服,坐在床上等男人給他穿鞋子。


    男人也不覺得給自己夫郎穿鞋會有損顏麵,反而做得樂此不疲。


    林念現在臉皮也變厚了,享受著男人的伺候,心裏甜滋滋的。


    昨夜京城的煙花爆竹燃得精彩,今晨也有許多人家在放鞭炮除穢,空氣裏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火藥味。


    林念跑去給小爹爹和三哥拜年,迴來的時候腰間的小荷包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收獲頗豐。


    亂黨餘孽很快就被剪除幹淨,正月十五早朝這天,皇帝下旨將呈王無罪釋放。


    就在所有人摸不清情況的時候,一道聖旨下到呈王府。


    呈王臥底有功,特封天下兵馬大元帥,正得不能再正的一品官。


    又是親王爵位,又是天下兵馬大元帥,為官者就算是走到頭了,再想往上升,那就真的隻能造反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合著這兩兄弟擱這兒合夥下套呢。


    徐氏一脈徹底落寞,以此一蹶不振。


    徐仲敏倒台後,皇帝在內閣收迴了諸多權力,可謂是一石二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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