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大倉滿、小倉流。龍抬頭又被稱為春耕節、農事節、春龍節,以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又恰逢“雨水”、“驚蟄”、“春分”之間,亦有萬象更新之意。


    但此時的羅部長,眼中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生機。那些人是他生死相依的戰友;是誌同道合的同誌;亦是追夢路上的同行者!


    他不明白為什麽?或者他明白隻是不願意明白!


    良久,羅部長僵硬的站起身,走到窗外。看著樓下來迴逡巡的保密人員,臉上的笑容是從來沒有過淒涼。


    被人秘密帶到這裏,不能外出,沒有報紙、書籍,渾渾噩噩度日。


    黑夜籠罩大地,寒風順著白天打開的窗戶,叫醒不知何時睡去的羅部長。感受著屋內的寒冷,羅部長起身打算關上窗戶,突然門外傳來兩聲悶哼。


    多年軍旅生涯,刻在骨子的警惕,並沒有因為十幾年的宦海磨滅。羅部長眼神銳利的盯著房門!


    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了嗎?


    “咚咚咚!”從敲門聲中,羅部長聽出一絲善意,眼中閃過不解,鎮定道:“請進!”


    房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這小子怎麽能出現在這裏?


    羅部長先是一愣,而後快步走上前,低聲嗬斥:


    “何平安,你小子瘋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你想幹什麽?趁沒人發現,趕緊滾蛋!”


    羅部長雖然感動,可也知道這麽做被人發現的下場,他不希望何平安出事。


    要不是怕您老來個十米無水跳台,我瘋了來這?等以後平反了,我非找補迴來不可!


    聽著羅部長的訓斥,何平安也不生氣,一如既往的玩笑道:


    “這不是二月二了嘛,一元複始、萬象更新,這個充滿希望、生命的大好日子,怎麽著也得找您喝一杯!該說不說,您這地兒真夠隱秘的,害的我跑了半天,一會兒您可得自罰三杯!”


    看著何平安手裏的酒瓶,和散發著鹵肉香氣的油紙包。羅部長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不過還是板著臉讓何平安快走:


    “別跟這貧,趕緊滾蛋!”


    何平安前途遠大,羅部長打心裏不想牽連他。


    “部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危險的事兒我能幹?您放心,絕對的安全!”


    說著何平安也不等羅部長發話,自顧自的操持起來。看著死活不走的何平安,羅部長索性也放下擔心。


    以他對何平安的了解,這小子鬼精鬼精的,既然說安全,就絕對沒有問題。


    “來來來!全聚德的鴨子、六必居的醬菜、我大哥親手做的鹵肉,外加已經溫好的蓮花白!羅部長,您老得著……”


    聽著報菜名的何平安,苦悶許久的羅部長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你小子幹公安屈才了,應該當個跑堂的才對!”


    “嘿!誰說不是呢?來羅部長,您上座!”何平安仍舊嬉皮笑臉的。


    能做通羅部長的工作就是勝利,臉皮,那是什麽玩意兒!


    “嗯!味道不錯!”


    這是自去年羅部長教導何平安後,兩人第二次談心。依舊是羅部長說,何平安傾聽。


    酒不醉人人自醉,幾杯酒下肚,羅部長醉醺醺的嘟囔:


    “我以前還說你小子太鋒利,擔心‘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原來在人家眼裏,我才是出風頭的那個!嗬嗬……”


    何平安也不知該怎麽形容羅部長的笑聲,淒涼、苦悶、自嘲……!


    怪不得曆史上羅部長會從這跳下去,如此多的負麵情緒,誰能受的了。換成他,早跑路了!


    何平安其實不怎麽會勸人,尤其這人還是赫赫有名的政工大將!但他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就那麽安靜的聽著羅部長發泄。


    月上中天,訴說出苦悶的羅部長,一頭醉倒在桌子上。


    何平安將人扶到床上,趁著收拾桌子的空檔自言自語道:


    “當年朝鮮戰場上,將軍曾經表揚我說:‘能在絕境中堅持到友軍到來,你何平安當的起英雄稱號!”


    “要我說,我算哪門子的英雄?要說真英雄還得是紅軍前輩!我能堅持是因為我知道,困難是一時的。我有戰友,我堅信他們一定會趕來救我。我是在希望中堅持!”


    “紅軍長征就不一樣了,那時沒有援軍,沒有希望。可大夥依舊堅持,在堅持中尋找希望!這才有了現在的新中國!”


    “當年可以,沒道理現在做不到!人活著就有希望,人要是沒了,可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話音落下,桌子剛好收拾幹淨。何平安借著月色向羅部長方向敬了個軍禮,安靜的離開。


    何平安走後,剛還醉的不省人事的羅部長,竟流出兩行熱淚!


    不知過了多久,羅部長睜開雙眼。眼中雖然暮氣未消,但也不似白天那般死寂。看了眼被何平安帶上的房門,自嘲的笑笑:


    “嗬……!幹了一輩子政工,不知給多少人做過思想工作!臨了臨了,讓個娃娃給教育了!”


    “羅其榮啊、羅其榮,你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說完羅部長再次閉上眼睛,不過微微上揚的嘴角,心情顯然不壞!


    次日一早,清晨的陽光灑進房間,宿醉的羅部長悠悠轉醒。許久沒好好休息的羅部長,難得的睡了個安穩覺!看起來精神不少!


    羅部長起身走窗台打開窗戶,聞著風中春天的氣息,似乎覺得不過癮,將頭探出窗外,意外發現了樹上的一抹嫩芽。


    “那小子沒騙我,春天真的來了!”


    掃去一身塵埃的羅部長,一改前幾日頹廢的狀態,整理內務、清潔梳洗,甚至還做起了俯臥撐,鍛煉身體!


    隔壁,羅部長的夫人,因為羅部長這段時間睡眠不好,所以她每天早上都會刻意等一段時間,再過來!


    今天,當她端著早餐進來,正好撞見正在運動的羅部長。驚喜道:


    “老羅……!”


    見愛人進來,羅部長停下俯臥撐,緩緩起身:


    “老了,這才做了多久,身上就出汗了!”


    羅部長拿起毛巾擦了擦額頭,笑道:


    “這些天,有些事我一時沒想明白,走進死胡同,讓你擔心了!放心,我是打不垮的!來,吃飯!我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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