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孩子,你怎麽來了。”


    韓淩芸靜靜的,就這樣聽著她的心跳聲,伸出雙手將其抱的更緊了


    “做任務,順道來看看。”她啞聲道:“這裏是哪兒?阿母怎麽會在這裏?”


    說著,她貪戀般的隻露出一隻眼睛,側著臉觀察著四周,像一隻還未斷奶的幼崽,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這個世界


    “皇族派人來搜查我們家祖輩傳下的功法。”韓之尹苦澀一笑:“那本邪法擾亂凡人心性,壞修道者之心,倘若是叫人傳入世間,惡果難以想象。”


    韓淩芸緊緊抱著她,雙手胡亂在背後摸著她的衣服,韓家的衣服布料柔軟顏色平淡不張揚,但處處彰顯奢華,繁瑣卻並不累贅,她想她許久沒穿過韓家的衣服了,今日竟格外想念


    今天母親穿的不是家服


    “這麽說,我們有這本邪法了?”韓淩芸問道:“若是邪法,為何不毀掉?”


    韓之尹握住她亂摸的手,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我們未知的秘密。”


    “而那本邪法,超出世間萬千規則,衝破凡間規律,道法自然,時間在其中都是不可捉摸的。”


    “我和你阿父試著摸透這功法,可惜......”


    韓淩芸不解:“可惜什麽?”


    “可惜,這本法不是凡人和仙者能夠學的,窺探天機,扭轉時間和現世,除了飛升之人,我再想不到第二個能將其看懂的人了。”韓之尹道,從懷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捉住韓淩芸的手指為其戴上:


    “你還記得這個小儲物戒嗎?”


    “記得,是阿母和阿父為我準備的六歲生辰禮。”韓淩芸轉動手上的戒指,內裏刻了符咒,寬度剛好合適,鑲嵌的紅色靈石在即便黑暗的環境下,也隱隱透著微弱的紅光:“隻是我小時候不愛戴,有點礙事。”


    內裏環部清楚的刻了一個芸字,是她的喚名,藏在環戒內,誰也看不見


    “這裏麵有家裏全部的典籍和靈器,你小時候不是天天問你的武器庫去哪裏了嗎?”韓之尹笑道


    韓淩芸探入靈力進去看了看,裏麵書籍靈力典籍分文別類的擺好,如同一個小小的書樓,武器庫中的寶器靈器,還有數不清的上等丹藥都在其中


    小時候她成天賴在阿父阿母送她的武器庫裏不肯出來,無數世間難得的寶器,從絕世高人那得來的戰利品,上古時代留下的古寶玩意兒,戰爭時流通的箭矛和銅幣,甚至還少有仙器———每一個武器都有它自己的故事,這讓小時候她萬分著迷


    隻不過早在多年前因為法文規定上繳給皇族了


    韓淩芸忍不住驚唿了一聲:“我以為武器庫已經被皇族收走了。”


    韓之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揮了揮袖,驅散了屋內的黑霧,四周終於亮堂了起來


    此等明亮卻讓她心驚,簡單環顧了下四周,才發覺這根本不是她家中的場景!


    四周竟然是用金子鑲嵌的牆壁,腳下卻是一層透明的晶石,薄而堅韌,無數雙手從深不見底的地下伸出,隔著一層透明的晶石,努力而僵硬的貼緊著,似乎地下有無數人深埋其中,想要破土而出!


    即便是身經百戰,韓淩芸看到這副場景也是實打實的嚇了一跳,腳下一軟,赫然跪在了地上,雙手輕摹著地下的無數雙手


    湊近了看才發覺腳下的手竟是石頭做的,指尖觸碰到晶石,她終於看清:


    這根本不是石頭做的手,而是無數雙手變成了石頭,如此精密,密密麻麻,不斷向上伸著,仿佛想要索取著什麽


    毛骨悚然!


    韓淩芸一時語塞,眼前場景讓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與現世不同的世界,論誰都會心驚:“阿母,這……”


    韓之尹驅散黑霧的同時,這屋子瞬間變了個模樣,韓淩芸扶著牆慢慢站起來———恐怕這空間早就在家中,屋子的模樣隻不過是障眼法罷了


    “如你所見,這裏是我和你阿父八百年裏使用那本功法撕開了一道縫。”韓之尹抬頭向上看去,若有所思道:“雖隻是功法的冰山一角,沒想到如此驚人。”


    韓淩芸順著她的動作也向上看去,看清的一瞬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隻翡翠珠似的眸子赫然鑲嵌在房間最上方,眼白最多,眼眸卻小的可怕,更可怕的是,這隻眼占據了大半牆壁,眼珠突出著,壓迫著這狹小的空間,此時它正一眨不眨的盯著下方,似乎是在監視。韓淩芸瞬間覺得唿吸不暢了


    她胸口不規則起伏著,與其說這裏是房間,不如說這裏是被劃開的空間。忽然,頭頂正上方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莫怕,這眼隻是嚇唬嚇唬小孩子。”韓之尹拽過她的手,替她順了順氣:“這裏連通世間萬千,別怕,越怕它越嚇唬你。”


    韓淩芸擔心的向上瞅了一眼,那隻毛骨悚然的眼睛轉動著,似乎藏著笑意,緊接著,眼珠翻了上去———大抵是不再監視了


    “阿母!這到底是什麽!”


    平息過後,韓淩芸終於將內心的疑惑問了出來,話說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的動靜太大了


    皇族還在府中,她耽誤阿母太長時間了!


    韓之尹默不作聲,再次揮了揮袖,深不見底的黑霧再次籠罩了這裏,更甚,這次韓淩芸什麽也看不見了


    她甚至連阿母的位置在何處也看不見了,並非是因為眼睛在突然黑暗的環境下沒有適應,而是真正的黑暗,就連自己也看不見的黑暗


    那一刻韓淩芸覺得自己可能瞎了


    這個想法一蹦出來她自己就笑了,緊接著她的手被人牽起,有人在身後蓄力一推


    推她的人力道並不重,好像還帶著氣


    明明黑暗那麽可怖,但在踏入時空之中時她還是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眼前豁然開朗,數不清的明亮光線透過手指鑽入眼中,再次睜開眼,麵前又變了副模樣,一個俊俏的男子正沏茶,茶水稀裏嘩啦的從茶盞中溢出,目光迥然的望著她,似乎是看呆了


    落了一地的茶水,韓淩芸盯著地上那灘茶水,又看了看這位俊俏男子


    男人愣了愣,掐訣將地上的水漬撫掉,又慌亂的收拾了起來


    韓淩芸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後背卻不是空的,而是一堵牆———這便是阿母所說的打破空間嗎?


    “你是……”男子沉默的放下茶壺,負手而立,靜靜端詳著她:


    “之尹還是淩芸?”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話一說出口,男子忽然笑了,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問題太怪:“不必在意,淩芸,你跟你母親太像了。”


    韓淩芸鄭重一禮:“淩家主見笑了,淩芸不知怎麽便來到了此處,想必是阿母所意。”


    “是之尹所意?……”


    韓淩芸偷偷看他,此人便是淩家家主淩峰清,和阿父阿母同出一門,坐擁折竹峰,幼時在年關和生辰禮時見過幾麵,溫和儒雅,尤其是對她溫柔至極,性格也有趣,也願意陪她說話,是個討孩子喜歡的人


    “不必拘束,隨意即可。”淩峰清朝她招了招手,執起一茶:“新奇味兒,嚐嚐?”


    想到幼時,韓淩芸躊躇了一下便收好了情緒,蹦蹦跳跳的奔了過去:“從哪來的茶啊!”


    “遠山上摘的,新鮮的很。”


    “那我可要嚐。”韓淩芸試探性的端起茶小小的嚐著


    淩峰清看她有趣,忽然道:“還真是變了不少,以前非要喝甜水,覺得茶水苦澀難咽,現在倒是好了,跟你父親一模一樣。”


    “阿母也喜茶,家裏隻有茶,習慣了。”韓淩芸眨了眨眼,想到了什麽似的,眼睛彎成了月牙:“阿叔,淩芸也想嚐甜水,桂花味的最甜。”


    淩峰清笑著,搶走了她手裏的茶:“長大就是不一樣,話裏還帶著刀呢,這日子哪還有桂花,還沒到時節。”


    “阿叔還能將我認成阿母,看來是不認得淩芸了。”韓淩芸搖搖頭,側靠在椅背上,裝模作樣的歎氣:“時間長了阿叔跟淩芸不熟咯!”


    “胡扯。”淩峰清輕哼一聲:“開玩笑的話也信,小孩脾氣。”


    忽然,門被人輕輕敲了兩聲,緊接著,少女推門而入,來人倒是溫婉可人眉目清秀,頭簪上的流蘇輕輕晃動著


    她薄唇輕抿,緩緩開口:“我以為韓夫人來了,正要來打聲招唿,原來是淩芸妹妹,這麽晚了怎麽來了?”


    韓淩芸一眼便知這是何人,兩人幼時雖談不上親密,但算是一起學堂的朋友,她高興的喊道:“安然姐姐,好久不見。”


    淩安然麵上沒什麽表情,目光卻沒落在她身上,韓淩芸有些尷尬的轉過了頭,正巧看清了淩家主麵上的神情


    要說厭惡,也不全是,疑惑、無奈、憤怒幾種神情交匯在一張溫潤俊俏的臉上,更顯得奇怪


    太奇怪了


    韓淩芸悄悄觀察著兩人的神情,淩家主的變化更令她吃驚,這樣的神情,阿叔是萬萬不可能對她做出的


    “迴你的房間,家主的屋子也是你能闖的。”淩峰清道,手指一抬,大門瞬間被風吹開,夏夜的燥熱的風灌了進來:“招唿打過了,趁夜快些休息。”


    “敲過門了。”淩安然反駁道:“家主房間,所以韓夫人……的小女就能闖入嗎?這便是阿父製定的專為韓家人優待的規定嗎?”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韓淩芸見局勢不妙,挺身而道:“安然姐姐,韓家現在正和皇族商量事宜,不方便我在場,便將我送到淩家主這……是淩芸打擾到了你們。”


    “怎麽,商量事宜還要避著你了?”淩安然冷冷掃了她一眼:“這間屋子連陣法都沒有,你倒是說說你是從何而來?”


    韓淩芸被噎了一下,瞬間不知所措起來,淩安然此刻並不同幼時般那樣,帶她一起逃學堂,兩人笑嘻嘻的在集市遊蕩,甩掉阿父阿母的追蹤,為了一串雪糖球爭來爭去


    直覺告訴她現在應該離開了,韓淩芸念念不舍的望了那包茶,沉重的站起身來


    淩安然卻忽然衝上來按住了她的肩膀,再次將她按在了椅子上,眼中是她看不清的情緒:“淩芸,有些事情還是講清楚為好,我想你也不想待著疑慮離開吧?”


    韓淩芸眨眨眼:“什麽疑慮,什麽要講清楚?”


    此情此景,韓淩芸忍不住歎息,她這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片刻不得清淨


    坐立難安時,韓淩芸再次懊悔為什麽不把齊雲也一同拖過來


    淩峰清是個好脾氣,屋子狹小,韓淩芸忙不迭地站起身來讓道,幾步鑽到了門邊,離兩個人都遠遠的,靜觀其變


    “你要說什麽?”淩峰清隨意的坐在桌前,翻開卷軸細細看著,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兩人:“有什麽疑惑,現在說了吧。”


    “阿父休要怪我。”淩安然冷冷道,一記眼刀剜了下韓淩芸:“首先要問阿父,有沒有真正將我和阿母看作家人。”


    冷不丁被人瞪了下,韓淩芸撓了撓臉,傻乎乎的笑了下


    “進了一家門,為何不是一家人?”淩峰清平靜道


    “那韓之尹韓夫人算什麽?”淩安然攥起拳頭狠狠的砸在桌上,聲嘶力竭:“你把我阿母又當作什麽?”


    淩峰清這才正眼看她,平靜而又認真:“韓夫人是我師姐,你阿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別再胡鬧了,能不能像淩芸一樣,做出些成就來。”


    “什麽......成就?”淩安然的緩緩地,瞥了眼身後的韓淩芸


    韓淩芸隻覺得現在唿吸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多餘的


    “她?她有什麽成就跟我何幹?”淩安然仿佛是被氣笑了,神神叨叨的捂著臉:“阿父啊阿父,你總當我們娘倆是傻子,你心中有誰,誰是家人,何是居所,何才是家,你自己怎麽會不清楚?”


    “為什麽每冬月甘二都要精心準備禮物,每至年關都要離家那麽久,你精心籌劃著路線,時間,為何近年來,屢屢失敗?”


    “你!”淩峰清終於發了怒,倏的站起,手揚了又抬,最終還是顫抖著放下了


    “迴去吧,成心氣我,小安然。”他招了招手,斂下眼眸,疲憊道


    淩安然緩緩睜開了眼:“來不及了,已經開始了。”


    淩峰清不明所以,但也並不想再多說什麽,颶風卷來,風將門吹的咯吱咯吱響。意思不言而喻


    淩安然緩步離開,韓淩芸在門口躲了兩下,沒成功,被她一把揪住衣領


    “剛剛的話你聽進去了也好,沒聽進去也好,早晚撕了你這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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