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克挨了那麽久揍,已經明白眉千笑不會過來幫他。


    身體已經痛得開始麻木,他甚至有點恍惚走神……這走神反倒讓他屏除一切細細思考:閉著眼,確實不會改變現在的局麵,該打的還是會打。而且對方是想殺了他,不是認慫就沒事了。


    他硬逼自己撐開眼睛,前幾次對方拳頭砸下還是被嚇得閉上,但次數多了總算有些進步。至少看清對方的動向,自己多多少少能反應過來左閃右避,閃過不少拳頭。拳頭越遠離他腦袋,他就越能睜大眼睛,越睜大眼睛越少挨拳頭,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不會動的恩克隻是一個沙包,兩個賊人自然隻需拳打腳踢便能造成最大殺傷力。現在開始左竄右跳的恩克,雖然逃是逃不了,但拳腳造成的殺傷明顯下降。


    兩賊人都是亡命之徒,打架的經驗豐富。這種時候就不能隻是揮拳了,一左一右包圍恩克把他抓住再打,恩克立馬又落入挨打的局麵。


    “不要慌張,平心靜氣,感受平時讓你練功時體內運氣的走向,開始運行你練的內功……萬力始根,根為大地;氣沉丹田,腰腹為軸。感受一下,什麽叫著力……”


    恩克再次閉上眼睛,但這次是為了集中精神。眉千笑的話對於他來說是最後的救命稻草,反正走到如此田地都得挨打,寧可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他雙手架在兩旁護住要害,開始運功。內功沒練個三五年沒有一點成效,對於他這種新丁來說沒有例外。但眉千笑曾留著一道真氣在他身內,他感受過什麽叫內力,也算走了一點捷徑。


    按他自己的體會氣沉丹田……實則隻是深吸一口氣,憑著感受讓氣落在丹田。


    這口氣不是所謂的內力,不過氣沉了丹田,人能感受到腹部是人體力量的軸心,一陣安穩的感覺油然而生。頓時不知不覺雙足微曲,身體肌肉繃緊,好似有力氣充盈在胸腔之間,遭受到重擊的手臂不再軟塌,痛感也減輕了不少。人也隨之穩固起來,沒能輕易被抓著晃動。


    感受到自己的變化,恩克再次睜開了雙眼。


    他學的內功這時倒是讓他得到一絲益處……六感提升下在他眼中,兩個賊人的動作變慢了一點。可兩個賊人兇神惡煞仿佛要吃了人的神情也清晰了一點,令他又生怯。


    “對方都打累了,還跟不上人家動作嗎?你不是喜歡練秘籍裏帥氣的踢腿動作嗎?現在用啊,平時對木樁踢那麽多迴,現在該怎麽踢你心底沒數?”眉千笑看著恩克的改變,總算覺得孺子可教。


    如果這貨不聽他的話不去麵對事實,繼續趴地上挨揍,那就沒必要再練什麽武功了。這頓揍就當買個教訓,以後路見不平千萬不要拔刀相助,乖乖報官去吧。


    正義和懦弱,在人性中猶如一對反義詞,不說完全消滅一個,但至少得有一個對另外一個妥協。


    恩克總是表現出懦弱的一麵,而實際上,他心中的正義似乎比懦弱稍稍強大一點點……


    恩克眼中兩個賊人的拳頭已不至於無法反應,他能清洗看到他們收拳,伸展……關節和肌肉的構造、形態變化、運動軌跡,讓他對一個拳頭的展出有了更深的體會。他甚至能從中看出兩人的出拳並沒有高效運用到身體其他部位,這種出拳姿勢無法百分百使出自己的力量……


    有空分析,自然有空反擊。


    趁著左邊一人收拳自己身體稍穩的瞬間,恩克左腳快抬快放,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如此堅定果斷且精神集中的一次攻擊。


    這是他練習入門腿法時最不屑的一招,名叫《踏》。基本腿法本就十分簡單,名字當然也不會起得太複雜,招式顧名思義,就是往地上踏一腳。因為實在不帥,所以恩克最不喜歡練。


    但現在他幾乎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這一招上……因為它是入門腿法裏頭所有出腳中最快的一招!因為害怕,所以想要快,隻要夠快害怕就追不上我!


    他的身體剛才已有淡淡感受,感受到了何為‘萬力始根,根為大地’,所以立足不穩時力有不逮,得趁這稍縱即逝的身子穩定時機發力;感受到何為’氣沉丹田,腰腹為軸’,所以出招時並不像以往那樣隻著力於腳,而是運用上腰腹把全身力量都帶上,連帶自己的體重。這可謂是他最強一擊。


    這一腳用盡了恩克的心力,和他以往練招時求快求帥不一樣,現實就是現實,真正帶上全身力量的出招比他以往練習的任意一次都要緩慢。


    可現實裏對手也沒想象的快。


    他用後腳跟重重踏在左邊賊人的腳指頭上,隔著布鞋恩克都能感覺到對方的腳指因受力而變形的觸感。


    “啊!”左邊的賊人痛喊一聲麵露痛苦,往一旁蹦了兩步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腳指頭,


    十指連心,腳指頭也一樣……這可是《入門腿法》上寫的,「踏」這一招本就是朝敵人腳指頭這種脆弱的地方攻擊。實戰的招式不往弱點上招唿,耍來好看嗎?


    右邊的賊人愣了一愣,沒想到頭頭被這個弱雞踩了一腳居然這麽疼。


    恩克成功擊退一人,心裏還是慌。心底的害怕讓他做出非常正確的選擇……


    他沒選入門腿法中平時常練的看起來帥氣的側踢、飛踢,而是求快地順勢扭腰軸半轉擰出了一個下段踢。下段踢減去了抬高腿的時間和動線,自然是最快擊出的攻擊,要不是距離不合適他還想使出更快一點的「踏」。


    這是以他的能力能控製到的最優選擇……對方並非沒有打架經驗的菜鳥,以恩克這種練了才一個月的水平,來一記高踢一下就被對方接住腿撲倒在地了。


    用力的姿勢正確,即便絕對力量不足也能打出威力。


    另外的賊人麵對突然轉來下三路的快踢,反應也是不及,直接被掃了個踉蹌,一瘸一拐地退開兩步,小腿處被踢得鑽心疼。


    恩克踢完腿也痛,畢竟骨頭磕骨頭,誰也沒饒過誰……他這腿幸好這段時間常踢木柱,他是真有心下功夫練的,忍痛踢多後腿上的骨頭和肌肉已經漸漸適應,沒對方痛的厲害。


    成功擊退兩人,恩克反倒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露出茫然。


    “不要死腦筋,仁義重,但不是拿來施舍給要你命的家夥。實戰講求快狠準,狠便是趁你病要你命。”眉千笑提醒道。


    恩克強忍心中的矛盾感,咬牙忍著渾身傷痛走到捂著腳趾的頭頭身邊,揚腳便是下段踢……


    可對方身經百戰,初時的疼痛漸漸忍下來了,護著要害被恩克踹了兩下屁股便爬了起來。


    再加上後邊鬆了鬆腿再過來的賊人,恩克又落入包圍之中。


    眉千笑舒展了一下肩膀準備等恩克再被撲倒的時候出手……從頭到尾他都沒覺得恩克能打贏對方。如果恩克從一開始就這麽嚴陣以待,還有一戰的機會,可惜以他這種性格完全不可能。


    他不過是一個剛開始接觸武學的新丁,武功不是隨便練幾個個月就能讓你異於常人的超能力。剛才是對方太鬆懈,才給了恩克反擊一次的機會。如今他被揍得渾身是傷,站著都費勁,還要打贏兩個稍壯的成年男子,那是白日做夢。


    但能看到恩克現在鄭重握拳,左右警惕得立姿,眉千笑今日給他機遇已算見到效果。


    “原來在此!”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由遠而近的大喝。


    眉千笑斜眼看去,在黑暗中幾道人影先後趕到。


    嘖嘖,這輕功還算不錯……荒郊野嶺大晚上的,這些人倒是很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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