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記憶故意被遺忘,一直封印在角落,盡管偶爾魂牽夢縈,但已可平靜以對,習以為常。此時如潮水反噬,一一浮現,一發不可收拾!


    泰山之巔上那毅然轉身的白衣背影,讓他心如刀割,無所適從。


    “眉千笑?眉千笑!朕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之前二皇子之死的悲痛被皇上刻意轉移注意力到這次太子大婚之上,故而特別花心思,皇上神采飛揚口沫橫飛說了半天,見沒有半點迴應抬頭一看,才發現眉千笑神情陰鬱在發呆。


    眉千笑深吸一口氣,從沉沉迴憶之中抽離,雙眼無神木然道:“迴皇上,此事微臣幫不上忙,請皇上另請高明。”


    “哦?你不幹?”皇上有些意外。


    對於眉千笑這人,皇上也是花了時間和李夢瑤深入了解過。畢竟這次婚宴他十分上心,怎麽可能隨便聽信片麵之言就交給一個人。了解過後,皇上認可此人鬼主意小聰明甚多,常給人意外驚喜。


    雖然他現在還要考察一下他的方案,但是有一點應該不會變……就是此人貪財,讓他組織婚宴,想當然會有不差的報酬,還能能從中積累不凡人脈,再不濟也能從中撈些灰色收入。當初他讓眉千笑扯拱衛司狩獵比賽後腿,他心中不情不願也都沒敢拒絕,這種肥差更不可能錯過。恐怕蒙眼鬼扯些什麽也要應諾的,故而皇上由始至終都沒想過眉千笑會拒絕,當然尤為意外。


    “你平時鬼主意不是特別多嗎?此時半個都說不出來?”皇上皺眉問道。


    “微臣不過江湖落魄之人,生活在社會最低端,出身低微,所識的東西端不上台麵……”


    “怎麽端不上台麵法,說給朕聽聽!”


    “恕難從命。”


    眉千笑幹脆利索地拒絕,讓皇上臉色從詫異慢慢變成惱怒,怒此人不知好歹,還掃了李夢瑤難得對他一片提拔之意。


    “你這什麽態度?連一絲益想都沒有,朝廷留你何用?你就不怕我罷了你的職!”


    “罷職也好,發配也罷,微臣身體不適,容微臣先迴。”


    眉千笑匆匆行了禮,沒等皇上反應過來便退出禦書房,留下皇上在禦書房裏吹胡子瞪眼睛:“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來人,傳向日龍入宮!朕要問問他平日怎麽管教手下!”


    ……


    長安,林家莊。


    天下第一莊寬大無邊的莊園內,因為春節也掛著許多紅燈籠和對聯,襯著依稀落下的白雪,為肅穆莊嚴的氣氛點綴了幾分喜慶和熱鬧。


    主莊大廳,裝飾說不上富麗堂皇,但別有一分清靜典雅氛圍。大廳正中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的男子,劍眉闊眼,麵如劍削棱角分明,下巴依稀的胡渣更添幾分男性魅力。他身著白衣,藍稠布調色,腰間掛著一柄輕巧長劍,渾身散發著沉穩內斂的氣息。


    他身旁一位三十來歲男子穿著與他差不多,一席雪白華衣古雅風範,腰間細劍式樣雍容華貴,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坐在椅子上品茶。


    站著的男子因為不遠處桌上突兀一物顯得有些不自然,往別處左顧右望,正巧和坐著的男子對上眼,碰到那嘲笑意味的笑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更覺得心情和氣氛別扭。


    “雨兒來了,爹喚我何事?”


    忽然一聲清脆女聲打破了廳堂中的尷尬,站著的男子嚴肅穆容如冰山融化,扭頭迎向那道快步走來幹脆豪爽不失優雅的倩影。


    “夕雨你來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


    “沒什麽大事,咱們的武林盟主能那麽著急喚我過來?”倩影簡單施禮,“原來二叔也在,見過二叔。”


    站著的那位,正是當今武林盟主,林家莊莊主林奇衣。坐著那位,正是林家莊二莊主林奇業。匆匆入來的,正是當今武林公認天下第一絕色,清揚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的林夕雨。


    林奇業嘴角歪笑,伸出幾隻手指晃了晃就當應大侄女的打招唿。


    二叔一直都是這副瀟灑不拘小節的調調,林夕雨早已習慣,反倒覺得輕鬆親近。


    林奇衣看著自己這好似變得愈發清心寡欲,甚至又清瘦了幾分的女兒,心裏五味雜陳,不知該從何說起。反倒林夕雨乖巧懂事,伸出玉蔥秀直的手指指向遠處桌子上的殷紅,疑問般看向林奇衣。


    但那眼神,平靜如鏡,不起一絲波瀾,沒有一絲殷紅色彩。


    “對,喚你來就是那個,皇宮把鳳冠霞披大紅綾羅等等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送來了……為父一生崇劍,這些東西也搞不大明白……說讓你先試試是否合身,不合的地方還能修改,宮裏來的裁縫就在客房休息,隨時可修整。”


    “明白,雨兒一會便試,有何不合適自行找禦用裁縫調整,爹不用操心。”林夕雨微微點頭道。


    林奇衣重重撓了撓頭,自己美若天仙的女兒即將出嫁,他的心情十分複雜。能嫁給當今太子,自然門當戶對,沒什麽好糾結。奈何自己的女兒什麽性子他最明白,這女兒從小就發表過不願聽從家裏指婚的要求,他這個父親隻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林家莊傲氣淩然也無需向何人低頭,自然同意和支持。


    誰想林夕雨武貌雙絕,盡管已萬分低調,但還是招惹上了皇家人,真要拒絕起來,這件婚事也不大好應對。


    當今太子其實品相也是一絕,林奇衣其實也看著喜歡,不過這檔婚事他還是願意讓林夕雨自己決定,天塌下來他自會頂著。誰想父親因為之前林夕雨和他死對頭的徒弟看對頭的事情一直心氣不順,後來為難太子尋天下罕見十種茶葉一事被做到了,被太子誠心打動,不等林夕雨同意便應承下了婚事,打破了他和父親溝通好的關於林夕雨的婚事主意。


    林奇衣為這事甚至已經做好了父親和女兒將會爭鋒相對大鬧一番的心理準備,連女兒離家出走的包袱都做好了……誰想女兒知道此事,淡淡點頭應下,大出他意料之外。


    門當戶對金童玉女,這真是大好事啊……奈何林奇衣看著林夕雨對待自己終身大事越乖巧,內心就越感到不是滋味。自己的女兒,他怎麽可能半點不知道她到底想的是什麽。


    “到時你二叔先送你去南京林家別院,等候皇家迎娶。因為皇上十分重視我們林家,打算在迴門宴中屈尊大駕,所以我們必須著重籌備你們迴門宴的事情,所以代表林家陪你到皇宮的人隻有你二叔,你可會感到孤單?”


    “當然不會。大族聯婚,本就如此進行,無需擔心雨兒。”


    林夕雨見父親有些不對勁,反倒上前安慰林奇衣,暖心之意讓林奇衣當下鼻子酸痛,眼眶通紅。


    “夕雨,現在還來得及,你若不依,爹立馬起行去南京一趟!我們林家自強不息,壓根無需攀貴枝……”


    “爹你胡說什麽。我既然已經點頭,便不會改變。”林夕雨淡笑抹去林奇衣的愁眉。


    “我聽那太子為人磊落,之前在茶商會上差點被其弟設計殺害也沒低頭臣服,爹挺滿意。就是不知道你和他接觸下來,是否感到滿意。”


    林奇衣摟了摟林夕雨的肩膀,那單薄的手臂讓他心疼地揉了揉,希望她嫁入皇家後享盡榮華能豐腴些許。


    “如傳聞所言,光明磊落,文武雙全,把關東打理得井井有條,屬於人中龍鳳。爹你滿意他就行了,還擔心什麽?”


    “什麽叫我滿意就行了,我嫁給他嗎?得你滿意!你忘了爹說的,看男人得用心看!你會不會太隨意了點?”林奇衣鬆開手,柔軟的目光嚴肅起來。


    “爹,用心眼也不一定看得真實,何必強人所難?”林夕雨低頭說道。


    林奇衣內心一揪,張開嘴了半響,最終還是半個字說不出來。


    “沒什麽事,雨兒先下去試衣服了。”


    林夕雨緩緩離去,林奇衣重重歎了一口氣。


    林奇業放下茶杯,剛才他們父女談心他不好插話,此時才好奇地問:“奇怪,之前夕雨一直沒答應李天翰那小子的求婚,怎麽突然又答應了?夕雨倔起來,咱們爹也拿她沒辦法才對,我還等著看老爺子灰頭土臉去和皇上悔婚的笑話呢!”


    林奇衣一肚子鬱悶沒處發,此時正好自己這個不爭氣又沒點正經的弟弟送上門來,轉頭指著他便是一頓噴:“夕雨態度突然轉變,說到頭還不是你這貨的原因!”


    “我去,哥,你這鍋扔得我有點冤啊!這事關我屁事呢!”林奇業雙手一攤,仿佛手上真捧了一個巨大的黑鍋。


    “是你從武林大會迴來後告知我們,‘月’成為魔教教主一事確實屬實!”


    林奇業這下恍然大悟了,原來是這茬啊!難怪……嘖嘖,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原來在這裏!之前“月”一直消聲滅跡,林夕雨應該還在等吧……結果“月”倒好,沒有改邪歸正,反倒一屁股坐上魔教教主之位,也就徹底坐斷了林夕雨默默存於心底的最後那點希望。


    之前老早就傳出“月”當上魔教教主的傳聞,武林中大部分正派人士還沒盡信,魔教的事聽傳聞也就信五成好了。直到在武林大會上“月”公然接受一眾邪派人士喊出的教主身份,這才算是實打實承認了這個事實。


    盡管如此,但這依然是口冤屈的鍋啊!


    “雖說是因為這個,不過關我屁事啊!這事就算我不說,以後還不一樣要傳入夕雨耳中!咱們是林家莊,武林第一莊,武林正派之首,能瞞得住魔教的消息嗎!”林奇業不爽道。


    “哼。”林奇衣重重哼了一聲,顯然他自己也知道林夕雨知道此事隻是早晚的事,自己隻是拿自己親弟弟撒一下脾氣罷了。


    林奇業撓了撓鼻子,又捧起茶喝了起來,嗬嗬道:“其實……我倒覺得武林盟主和未來天子聯姻,聽起來不如武林盟主之女和魔教至尊湊對來的帶勁!絕對轟動全武林!”


    “收起你的唯恐天下不亂!讓父親聽見這話不把你逐出家門!”


    林奇業被林奇衣這麽一吼,吐了吐舌頭,專心喝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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