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朱然的委托,這天,邢岫煙約上薛寶釵,見麵就在梨香院附近。早有傳聞自己的堂弟薛蝌和邢岫煙對上眼了。因薛蟠無所事事,薛記商行很多工都落在薛蝌身上,他是早出晚歸,甚至不歸,以至於傳聞中的成家之事也快被薛家人遺忘了。見麵之前,薛寶釵以為邢岫煙為此事終於忍不住了,心下竊笑。


    見薛寶釵後麵跟著鶯兒一人,再四周掃一下,還是沒其他人,更不要提香菱了。


    “可是找我堂弟薛蝌,他忙去了,你不早說。”薛寶釵哂笑道。


    “你們家有個叫香菱的丫環,可以帶她出來麽?”邢岫煙說道,裝作沒聽到寶釵的調笑。


    薛寶釵很是奇怪,他們不認識,心下隱隱覺得要發生什麽事。


    “發生了什麽事麽?”薛寶釵問。


    “小事,就是想見見香菱。”邢岫煙也裝作漫不經心。寶釵打發鶯兒迴去叫香菱。


    “你大哥什麽日子娶親?都安排好了?”


    “兩個月左右吧,”


    “多問一句,他們是誰介紹的?怎麽結識的?”


    “聽說夏小姐也看中我大哥,誰先看中誰倒不清楚,然後迴來叫媒人提親。”


    邢岫煙心想,有點古怪,應該是朱然在助推。可他又是為了什麽?


    “是這樣的,我父親的同僚,叫朱然,聽說過嗎?”邢岫煙說。


    “聽說了,很出名,可能半個京城都知道?”在她印象中,朱然就是混社會的人,半正半邪,沒什麽家世背景沉積,不耍野路子,怎麽能空手辦商行。


    邢岫煙小心翼翼地組織言辭,說:“他與一位老鄉紳者相識,老鄉紳拜托朱然照顧一下他女兒,老鄉紳女兒小時候被拐……現在朱然找到了那鄉紳的女兒……”說完直直地看向寶釵。


    薛寶釵停頓了一會,腦袋轟然震動:“你說那鄉紳的女兒是……”


    邢岫煙微微頷首,沉默以對。


    “那他要怎麽樣?”薛寶釵顫聲道。


    “他確實有個要求。”邢岫煙直盯寶釵,唬得寶釵心都要跳岀來一樣,“他要香菱遠離薛蟠夫婦,讓她跟著你。”


    薛寶釵心漸漸放鬆下來。還是有一些不放心,“那他這個是什麽意思?”


    “他的本意是想讓你善待香菱,其她人比如你哥和你將來的大嫂,他就不放心。”怕薛寶釵想到夏金桂。所以仔細觀察寶釵的神色,見無懷疑才放下心。


    “就這些……”薛寶釵驚魂未定。


    “他說他的要求很低,合情合理,希望你們配合,否則……”


    “否則怎麽樣?”寶釵心一下子又繃緊起來。寶釵熟讀史書,知道強人的另一麵就是狠人,好人的麵具後麵藏著的是黑暗醜陋。


    “他沒明說,他說寶姑娘是個很聰明的人,定能理解他的意思。”邢岫煙隻是轉述短短幾句話,卻感覺沉重無比,講完了像是卸下千斤重擔。


    薛寶釵漸漸冷靜下來,對啊,人家都說要自己思考,已經說了這麽多,自己不夠冷靜給人家幾句話牽著走。想著想著又輕鬆了許多。漸漸有了主意。


    “岫煙,按你的看法,他是什麽意思?畢竟你和他熟,麵對麵談過。”寶釵似乎反客為主。


    邢岫煙也不介意,說:“就是要你們善待香菱,跟著你生活就是他唯一要求。”又畫蛇添足一句:“他這是先禮後兵。”


    薛寶釵有點明白了,他這是放低姿態商量,再不識趣他就不客氣了。但還是想套多點話,“那你個人覺得他是怎麽樣一個人?”


    邢岫煙似乎神馳遠方,望著遠處說:“他是個混帳,什麽混帳話都敢說,不是讀書人。大事很較真,這是我父親說的。我和他隻見過一次,小事很嬉哈,他甚至敢當著我父親的麵戲弄我,調侃我,和他相處不會尷尬冷場。可能不適合和一本正經的的大家閨秀相處……”薛寶釵心想這是警示和嘲諷我嗎?


    “總體來說他心地還是過得去,也會做好事不留名。”岫煙補充道。


    薛寶釵愕然良久,看來薛蝌來了勁敵,要抓緊去提親才有機會,剛才會不會是懷春少女的心聲啊?


    香菱和鶯兒已經來了一會,見主人聊得正酣,也不打擾。邢岫煙見香菱來了,眉心有一點米粒大小的胭脂記,特別明顯,一幅呆呆的模樣,上前拉著她的手,問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話。分別時不自覺地擁抱了她,搞得香菱和鶯兒都莫名其妙。


    道別時邢岫煙囑咐寶釵迴家好好和家人商量一下。


    梨香院夜晚


    聽完薛寶釵關於香菱的陳述,薛家三口一時沉默,這太突然了。薛母說:“要不找你舅舅商量一下?”


    薛寶釵道:“舅舅有忙不完的朝政大事要處理,這等小事還是不要老是麻煩舅舅。”


    薛蟠咆哮道:“朱然就是混蛋,我偏偏把香菱留在身邊,看他怎麽樣?”


    薛寶釵問:“他的要求也不高啊,他怎麽混蛋了。”


    “他們偷偷收購了我們薛記(商行)值錢的分店,不賣給他,他就開一個在附近拖死我們……當我真是傻子什麽都不懂。”


    薛寶釵哭笑不得,你這不就是傻子麽?說:“這不很正常的嗎?做生意就是這樣,又不搶又不是偷,自己無能,怪別人太強?”


    “他那次請我喝酒,我都不鳥他,哼!”


    “他請你喝酒?”薛寶釵驚喜道。


    “他請柳湘蓮,柳湘蓮又請我,我聽說是他們,就拒絕了,後來柳湘蓮帶了蔣玉菡去。”


    薛寶釵聽了愈加失望,有機會結識有價值的生意朋友你還故意丟棄。整天跟一些豬朋狗友廝混,薛記遲早會給他敗光,希望成親後夏家小姐能好好管束他。


    “你就應該去,生意對手又不是殺父仇人,這次是競爭對手,下次可能會是合作夥伴。人家找還找不到這樣的機會呢!”寶釵反駁道。


    “你也太瞧得起他了,小小一個商行,在我舅舅眼裏就是一條小蟲,一捏就死……”


    “你能不能自己爭點氣,不能什麽都倚賴舅舅,舅舅也不能幫你一輩子……”


    “好了,不要吵了,還是問一下你舅舅吧,聽說你舅舅跟他也有往來,不知是敵是友?”寶釵驚訝不已。


    薛母又壓低聲音道:“我還聽說了,璉二奶奶和秦大奶奶也女扮男裝偷偷一起拜訪了朱


    然。”


    啊,這太雷人了,可惜自己沒人作伴,要不然……寶釵口裏卻說:“她們膽子太大了……那她們去問了什麽事?”


    “那位號稱半仙,她們應該是問前程吧?”


    “結果呢?”


    “誰知道呢。”


    “要不……要不…我們也去問一問?”


    “胡鬧,還是先問舅舅吧,要不惹了更大麻煩!”


    王府書房


    皺眉聽完妹妹的陳述,王子騰說:“他的要求也不高啊,雖然冒然要求別人聽他的話很不合理,但是你不配合,他會有一百種方法搞臭你,還可能在生意報複你。反正你就算虐死那丫頭,他也沒損失(他這是以己度人)。”


    “大哥的意思是按他要求做?”


    “他狠,你就要更狠,幹脆把那丫頭連身契送給他,反正一個丫頭也不值當什麽,讓眾人覺得他恃強搶人,讓他受到千夫所指,你又博取到眾人同情,得到好名聲,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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