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張大炮的侃侃而談,明樓依舊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心中卻對這位憲兵之花,也刮目相看起來。


    “那依著少佐的意思,有什麽應對良策嗎?”明樓試探地問道。


    張大炮擺了擺手道:“良策談不上!明先生既然聚力恢複經濟,就要約束好下屬,注意方式方法,切不可以特務工作之名,做妨礙經濟之實!”


    “我與明先生相識雖短,但一見如故,所以說話直白了些,莫怪!”


    張大炮內心暗笑:你品,你細品!


    明樓心中思考著:這井下三郎,隻提磯穀將軍,卻不提川本一郎!梁仲春也說過,此人與川本不和!敵人的敵人,不就是朋友嗎?


    “井下君,一番肺腑之言,卻讓我頗為感動!”明樓以手撫心,沉聲道,“不知我是否能有幸,交下井下君這位朋友?”


    張大炮明白:明樓此語一出,表示他答應放了東樓公子的貨物。


    “我們現在不已經是朋友了嗎?”張大炮囅然一笑道,“不僅是你我之間,我甚至覺得特高課和76號,應該有更多的溝通!”


    明樓感慨道:“沒想到,井下君如此深明大義!讓在下不甚欽佩之至!相信76號與特高課,日後交流會更暢通!”


    二人你來我往,談笑風生,頗有些高手過招,惺惺相惜的味道。


    會談結束,明樓親自送井下到特務委員會大院外。


    目送著張大炮離去,明樓心中感慨:此人絕非徒有虛名,不可小覷。若是日後井下執掌特高課,必然會成為自己的勁敵!


    下午四點,金陵西路,跑馬場。


    隨著一聲槍響,十幾匹蓄勢待發的駿馬,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而去。


    騎在馬上的騎手,使出渾身解數,你追我趕,奮勇爭先。


    觀眾席上,無數人高舉著馬票,目不轉睛地盯著跑馬場,嘴裏高喊著心儀的馬匹的編號。


    貴賓席上,鱷魚幫幫主沈嘯林穩坐釣魚台,興高采烈地抽著雪茄。


    站在他旁邊的,是一群腰別短槍、目露兇光的保鏢。


    幾名舉著照相機、阿諛奉承的記者,也簇擁在一起。


    沈嘯林中等身高,平頭,一身皂色長衫。


    無論春夏秋冬,他始終帶著一副墨鏡。


    不是因為他愛抖威風,而是他的左眼,曾為了保護黑衣社常先生,被殺手射傷。


    常先生遂將黑衣社一半江山,交於沈嘯林。


    不過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現在的沈嘯林甘當偽政府的走狗,與常先生的理念格格不入,兩人早已分道揚鑣。


    背靠大樹好乘涼,沈嘯林的鱷魚幫,在偽政府的扶持下,勢力一天天的壯大。


    前段時間,他勸說常先生加入偽政府,可是常先生斷然拒絕。


    “嘯林啊!即便我們幹一萬件壞事!但唯獨一件事不能幹,就是當秦檜!”常先生反過來,語重心長地勸說沈嘯林,“寧當中國的狗,不可為東洋的犬,我看你幹脆,搬到租界來,和我一起做生意!”


    常先生的話,讓沈嘯林很沒麵子。


    即便當狗,也不願意被人戳破事實!


    他在特務委員會主任丁墨群麵前,拍了胸脯,保證勸說常先生加入偽政府。


    現在事情卻黃了。


    後來,鱷魚幫和黑衣社因為生意的事情,屢次發生摩擦,甚至一度劍拔弩張。


    逐漸的,沈嘯林起了殺心。


    他打算利用偽政府之手,除掉常先生,趁機霸占他在租界的產業。


    “沈先生,您看今天哪一匹馬能奪冠?”正思考間,一名女記者堆著笑容,打斷了沈嘯林的思緒。


    沈嘯林輕鬆地吐了一口煙圈,中氣十足地說:“漂亮的小姐,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我的8號!”


    “您為什麽如此自信?聽說常先生的7號馬,也不是泛泛之輩!”女記者一邊問道,一邊在本子上速記著。


    “因為我沈嘯林看中的馬,怎麽會輸?這看馬好比做生意,看清了大勢,才能無往不勝!”沈嘯林站了起來,對著跑馬場張開懷抱,臉上露出了傲視天下的表情。


    視線裏,八號駿馬,率先衝過了終點線。


    “哼!什麽東西!先生,他也太猖狂了!”不遠處,一個梳著“三七開”的西裝男,憤憤不平地說。


    他站在黑衣社社長常先生身旁。


    常先生一身白色長衫,端坐席間。


    他身材頎長,氣色紅潤,眼中盡是波瀾不驚。


    相對於沈嘯林那邊的喧鬧,常先生這頭顯得格外的冷清。


    他的身旁隻有幾名保鏢,也沒有記者采訪他。


    “阿成!我們走!”常先生都沒有看沈嘯林一眼,起身正要離去。


    “常先生,你的馬,有些慢啊!下次,我給你送一匹駿馬?”


    不速之客沈嘯林叼著雪茄,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玩世不恭地擋住了去路。


    “嘯林,我們在申城幾十年,什麽時候見過常勝的馬?”常先生淡淡地迴道,“今天你的馬快,說不準隔天,我的馬,又衝上來了!”


    “哈哈,常先生說笑了!”沈嘯林撫了撫墨鏡,冷言道,“也許不是你的馬不行,而是馬上的人不行!”


    “你……”


    阿成正要衝上去,據理力爭,卻被常先生揮手製止。


    眾多記者見況,紛紛按下照相機按鈕。


    嘭嘭嘭……


    照相機發出了的聲音,如槍炮聲一般,進一步加重了現場的火藥味。


    “嘯林,你今天贏了!”常先生麵容冷峻地說,“但是,你記住!再快的馬,也容易馬失前蹄,你好自為之!”


    言罷,常先生拂袖離去。


    “老家夥!”沈嘯林望著遠去的常先生,惡狠狠地淬了一口。


    這時候,一名馬仔,湊在沈嘯林耳邊低語了幾句。


    “什麽?”沈嘯林聞言,大怒,一腳踢開馬仔,剛要發作,卻看到周圍的人,強行按住怒火,轉身離開跑馬場。


    保鏢急忙上前,將眾人紛紛推搡開,為沈嘯林清理出一條路。


    如今的申城,能讓沈嘯林急眼的,除了常先生,便是他的冤家女兒沈淑儀——東樓公子。


    東樓公子是沈嘯林的小女兒,自小刁蠻任性。


    沈淑儀的母親,在她十歲時候,便離世了。


    然而,沈嘯林卻是見一個,愛一個的男人,接連娶了七八房姨太太。


    隨著沈淑儀的逐漸長大,本就缺乏母愛的東樓公子,對父親此舉嗤之以鼻,行為也更加叛逆了,不愛女裝,專扮男裝。


    如果就是隨便鬧鬧,也就罷了。


    沈嘯林入職偽政府經濟司後,沈淑儀索性對著幹了。


    她幹起了碼頭生意。


    沈嘯林了解到,女兒竟倒賣違禁品給黑衣社。


    要知道,黑衣社很可能會將違禁品,賣給山城軍隊。


    若是讓島國人知道了,自己用氣節換來的官位,可就不保了。


    於是,沈嘯林向同在經濟司、特務委員會副主任明樓打招唿。


    希望76號出麵,扣下她女兒的貨物。


    沈嘯林之所以,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一方麵,是向偽政府表明,沈淑儀倒賣違禁品,不是自己授意。


    另一方麵,則是通過扣下貨物,讓女兒知難而退。


    雖然,女兒倒賣的物品,隻是二級違禁品布匹而已,難保下次不會出現藥品、軍火等一級違禁品。


    可是,沈嘯林千算萬算,卻沒想到女兒居然請來了島國人協調!


    他不禁暗暗罵道:這沈淑儀,好生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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