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從幻境迴歸到現實中的安迪因為將近兩天沒有喝水,嘴唇早已幹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由於身體進入了脫水狀態,強烈的暈眩感使他直接摔倒在地上。


    坎貝爾公爵和菲利克斯聽到聲響趕忙過來查看,沒有了安迪的異能,昏迷中莉莉絲的眉頭再次擰起。


    “安迪,你需要喝水,慢一些……”


    安吉麗娜立刻遞上隨時準備著的溫開水,她紅腫的眼睛又流下淚來。


    “莉莉絲怎麽樣了?”


    即便知道安迪需要休息,老公爵還是忍不住抓著他追問。


    嘶啞的聲音傳來:“莉莉絲她,很開心。但是最後,把我推開了……”


    無法忘記的畫麵,當時安迪和莉莉絲正在進行名叫“跳傘”的活動,莉莉絲就這麽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墜落。


    不管他現在再怎麽嚐試,也沒有辦法進入幻境。


    安迪抱著頭,痛哭出聲。


    菲利克斯蹲下,探了探莉莉絲鼻尖的氣息,很微弱,但還活著。


    “換我來吧。”


    握住莉莉絲的手,把著她的脈搏,展開了「時間膨脹」異能。這還是菲利克斯第一次嚐試反向停滯兩人的時間,好在一切順利。她的手好冷,手心微微有些濕潤,偶爾傳來震顫。


    “滴答——滴答——滴答——”


    即便放緩了時間,秒針還是在走著。


    手更冷了,脈搏更微弱了,莉莉絲緊皺的眉頭也漸漸鬆開。


    ……


    切斷鏈接後,世界再度變得荒蕪。


    下墜感消失不見,莉莉絲依然處於光與暗的交界之間,之前看到的畫麵也不再浮現。


    所以,在安迪沒有介入前,都是真實的?


    名為李莉莉的自己正躺在醫院裏?


    那這個以乙遊背景建造出來世界,又是因為什麽而存在呢?


    是妄念嗎?還是?


    想不明白,但或許——


    如果作為莉莉絲的角色死亡,自己就有可能會迴到原來的生活中去嗎?


    ……太冒險了。


    無法確認的事情,不敢嚐試。


    不過,現在確實能感受到莉莉絲的生命在流逝。


    想起在遊戲中經曆過的一切,遇到的所有人。


    啊啊,安吉麗娜、菲利克斯、格雷、修他們一定很著急吧。還有不知道為什麽沒能迴到費爾南多帝國的維克多,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還活著嗎?安迪……那孩子,我不在了,父親會好好對他嗎?還是會把他趕出公爵府?父親,您可千萬不要知道愛莎的真實樣貌啊,那個女人太惡心太可怕了……


    莉莉絲的身影晃了晃,變得虛幻,似乎漸漸透明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


    好遺憾,沒能和他們好好的告別。


    在最後,還惹父親生氣了。


    如果……莉莉絲能迴去的話……首先要和父親……道歉才行……


    對不起……


    莉莉絲的心跳,逐漸停止。


    ……


    門,被一腳踹開。


    七皇子修,終於抱著快要失去意識的維克多來到這裏。


    身後跟著的格雷和龐波部落的五位戰士都喘著粗氣,所有人的衣服均被鮮血浸濕了一大片。


    坎貝爾公爵、神官大人約書亞、巴耶力老師都低垂著頭。安吉麗娜哭泣著。安迪雙目無神,靠在牆上。隻有菲利克斯,藍色的眸子依然明亮,緊握著莉莉絲冰冷的手。


    “莉……莉莉絲她?!”


    聽到修的問話,維克多強撐著爬向了蒼白的少女。


    冷,好冷,莉莉絲的身體已經沒有任何溫度了。


    “不……不!莉莉絲……”


    眼淚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維克多暈了過去。


    隻有格雷,轉身出門,叫來了依然留在坎貝爾公爵府內的醫生。


    經過一位位醫生的檢查,他們一個個紛紛搖頭。


    不行了,沒救了。


    “……公爵大人,七皇子殿下,各位……節哀。”


    醫生宣告死亡的聲音響起,世界一片安靜,隻剩下眾人無聲的哭泣。


    莉莉絲的葬禮決定在三日後舉行。


    老公爵把墓地選在了莉莉絲小時候經常和母親一起玩耍的那塊草坪上。死亡的陰霾籠罩著坎貝爾公爵府,府裏的所有人都換上了黑色的喪服。


    前來吊唁的賓客不多,但幾個熟悉的身影卻一直在靈堂裏。


    “維克多,你什麽打算?”


    開口問話的是格雷。


    維克多雖然經過了安吉麗娜的初步治療,傷口恢複了一些,可沒有莉莉絲的異能進行強化,效果不太好,渾身到處纏滿了繃帶,充斥著傷藥的味道。


    “我……沒有那樣的資格……”


    這句話指的是即將與莉莉絲共赴黃泉的菲利克斯。


    綠色的眸子失去了光彩。


    “但我……會一直看著他們。”維克多決心留下來做莉莉絲的守墓人。


    七皇子沒有作聲,他不能像他們一樣,永遠停留在這裏。


    莉莉絲說過,希望他成為費爾南多帝國真正的太陽,即便萬般不舍,接下來修也要去爭搶那個位置了。


    “那你呢?安迪?”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幾日安迪都把自己困在異能裏,一遍一遍重複體驗著莉莉絲臨終前的那些願望。


    幻境中的莉莉絲很不真實,隻能說著固定的台詞,做著固定的動作,但凡出了差池,幻境就會崩塌。


    “安吉麗娜……”


    “格雷先生,我要留下來。莉莉絲姐姐的花廳還需要人打理,您……打算怎麽辦?”


    不管是格雷還是羅斯柴爾德,現在都隻有一個打算——揪出背後下毒的人。


    “我會暫時離開費爾南多帝國一段時間。”


    根據手中獲取到的信息,黑市毒藥的來源直指埃裏蒙特和另外幾個帝國。想必背後還有更多的隱情有待深挖,他必須親自跑一趟。


    “公爵大人,時間差不多了。”


    老管家賽巴躬身進入靈堂,連他的眼底都布滿了紅血絲。


    “……走吧,巴耶裏、約書亞。”理查德·坎貝爾起身。


    本來莉莉絲的棺槨應該是要放在馬車上運送至墓地的,可他的寶貝女兒最討厭坐馬車了。


    於是理查德決定由他和巴耶裏親自抬過去。


    約書亞在最前方念著聖文開路,其他人都默默跟在棺槨後麵。


    這場葬禮沒有外人,隻有莉莉絲最親密的家人和朋友。


    深坑早就挖好,棺槨落地,掀開蓋子。這是所有人最後一次瞻仰莉莉絲的遺容。


    她畫了淡妝,長發完全散開,穿著白色的長裙,四周鋪滿愛莎百合花。麵上的表情平和安寧,甚至嘴角微微含笑,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


    莉莉絲的身旁還留了一個空位。


    菲利克斯脫下身上黑色的袍子,露出與莉莉絲同色的衣服。


    “謝謝您。”


    他朝著坎貝爾公爵最後鞠了一躬,躺入了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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