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炷香的時候,那人正為奚乘秋草草包紮傷口,卻聽奚乘秋道:“昭玄,想不到過了這麽多年,會在這裏被你所救。”


    那人影聞聲一震,手上的藥布也停住不動。


    卻聽奚乘秋自顧自道:“我雖看不見你,但那鵝梨帳香,這麽多年了,還是那個味道。”


    那人影麵色一紅,轉身又捏了一下傷口,疼得奚乘秋冒出了一道冷汗。


    “此次沒能斃了馬晴那廝,為我徒兒報仇,實在是可惜。。不過再次遇到你,似乎又不那麽可惜了。”奚乘秋念及舊事,心中一陣感慨。


    那人影依然不說話,繼續默默療傷。


    “誒。。疼疼疼。。這衣服都粘在傷口上了,可否輕點。。”奚乘秋此時如同手上紮了刺的孩子,變得嬌氣了起來:“不行不行,這藥棉不行就別放了。。太疼了。。”


    如此連連抱怨,那人影終於開口了:“你這死木頭,剛才逞強的時候不是挺帥的嗎?還不是讓人捶得丟盔卸甲,乖徒弟的造像都丟了?”這女聲清脆如編鍾小落,語帶嬌嗔,竟似有綿綿暖意。


    “額。。。昭玄。。你怎麽知道我背著法敬的頭像的?”


    “怎麽知道?當然是你那乖徒弟正信說的了?”那女人果然便是北府三垣之一,紫微商昭玄,也是木劫奚乘秋的老相好,正信口中的木劫娘娘。


    “啊?正信。。這臭小子,我可沒說收他當徒弟。可法敬這孩子,正信小子去哪認識的?”奚乘秋眉頭大皺,腦海中浮現了那兩個小鬼頭,一別兩年多,竟似有些記不清了。


    “嗬,倒是你奚大俠,整天背著個大石頭招搖過市,是不是街邊小傳看多了?”商昭玄啐了一口道。


    “不對不對,我想起來了,正信和左逢忱那兩個小子,與我隻是一日之交,怎麽成了徒弟了?再說我的身份,那兩個小鬼也不可能知道,法敬的造像,他們更是絕無可能了解半分。再者說來。。我與他們結識是在南洛,你又如何與他們認得?”奚乘秋一頭霧水,此時陷入沉思,似乎身上的傷口都不疼了。


    商昭玄也是迷迷糊糊:“那小子。。觸了點黴頭,被我拿了。”商昭玄生平最不擅長說謊,在這方麵更是心智單純,此時支支吾吾,囁嚅起來。


    “什麽?你北府三垣的黴頭,是那臭小子能觸的?停下停下,莫要療傷了,先把這事說清楚。”奚乘秋麵露慍色,一把掃開了那療傷的手。


    商昭玄也上了火,狠狠道:“怎得了?那臭小子就是我抓的,穀梁太師要他的命,我便抓了,怎得?你又不同意了?”


    “你!”奚乘秋一口怒氣上來,登時牽動了傷勢,咳了口血。


    商昭玄咬著嘴角,胸口起伏,也是動了怒,方要說話,卻聽這暗巷一端,傳來了一聲輕喚:“有人嗎?”


    商昭玄抬手按住了奚乘秋還要說話的嘴巴,示意噤聲。卻聽那人聲又道:“請不必擔心,在下聽聞大寧覺寺有個背著大石頭的道士大開殺戒,興許是在下故人,便來尋上一尋。不巧遇到了地上的血跡,便來看看。”


    商昭玄握緊璟崩劍,作勢便要出手製人。“慢著。”奚乘秋連忙抬手阻攔,低聲迴道:“可是柳小子??”


    “嘿!還真讓我碰上了?木全道長,別來無恙呀!”


    那人聲興奮異常,緊跟著一片腳步聲襲來。商昭玄見狀,知是遇上了故人,鬆開了按劍的手。


    人聲到了近前,正是柳勤弗。


    “臭小子,怎得自己跑來北府了?是不是嫌一個人太苦,迴來過好日子了?再說你這眼睛。。。怎得。。少了一隻?”奚乘秋上下打量了一陣,心中好奇更勝。


    “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一言難盡,道長這一身傷,可不能耽擱,二位再此稍安勿躁,我去弄一輛車來,到了我的地方咱們再敘舊不遲。”柳勤弗說罷,起身尋車去了。不多時,便親自駕了一乘馬車進了暗巷。


    行至傍晚,馬車出了城,此時城門已經掛上了公告:大寧覺寺,宗教仇殺,惡人被官府當場擊斃,藏齋法師下落不明。


    “謔,木全道長,你這在公告裏已經被擊斃了。”柳勤弗笑道。


    “小子,咱們這,是要去哪?”奚乘秋雖然有些虛弱,但得了商昭玄的看護,已然好轉了一些。


    “城裏太嘈雜,我剛在城外置辦了自己的地方,咱們便去那裏歇歇腳。”


    “哦?你小子不會是打家劫舍去了吧?怎得平白無故多了自己的地方?”


    “道長可別生氣,這打家劫舍嘛。。隻說了一半,不過我柳勤弗如今可不會亂殺無辜,道長大可放心。”


    又在城外顛簸了三炷香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到了,道長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柳勤弗說罷下車去了,奚乘秋撩開車簾,但見這宅子正門匾額上寫著:無執學堂。


    不多時,柳勤弗自學堂中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名教書先生打扮的老者,一旁還有一個十歲不到的孩童。


    那孩童拿著落馬凳,放到了馬車下,還不忘親自試了試穩當。


    “柳大哥,快把傷者扶下來吧。”


    “惟進,去叫上孩子們,去夥房燒點熱水。周先生,咱們學堂可有藥品?”柳勤弗張羅道。


    “有的有的,跌打損傷,斷骨斷筋,都按柳公子的囑咐備上了,藥房滿滿當當,我還雇了個老郎中,平日裏給鄉親們看病。”那學堂周先生道。


    “好好好。”柳勤弗拉開車門:“道長,隨我進學堂修養幾日吧。”


    一旁的商昭玄看了看眼前的孩子,又看了看奚乘秋。見後者點了點頭,這才將人攙扶了進去。


    一番折騰,總算安頓了下來。


    這間房子幹淨整潔,平日裏準備出來待客,這不,第一個客,就弄得血跡斑斑。


    老郎中親自來為奚乘秋診治了一番,縫合傷口,上了藥布,又弄了一碗藥湯用了,這才收拾東西退下。


    待得老郎中出了門,柳勤弗問道:“惟進,這老頭靠譜嗎?你去和他說,要是敢外傳,他一家老小一個都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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