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惟進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盯著老蒲:“哪。。。哪裏邪門啦?”


    “雖然他們這些外來的,醫術精湛,但我老蒲家也是有一些老主顧的,有些人念及舊情,還是會來我這看看病。這第一件怪事,便是給他們看病開始的。”老蒲說著,見兄弟倆光顧著聽,手裏的雞腿都忘了吃,連忙提醒了一下二位,飯可以繼續吃。


    “到我這看病的,要麽就是絕息病,要麽就是平日裏的頭疼腦熱,刀砍斧剁的皮肉傷。但是自從那票人來了以後,到我這看皮外傷的人,卻都不喊疼了。這便是第一件怪事。”


    “那怎麽可能呢?你看我柳大哥,這麽厲害的功夫,受了傷一樣是疼得低聲哼哼呀?”林惟進說著,又挨了柳勤弗一個暴栗。


    “按理說是絕無可能,這人身上遍布經脈,往日裏紮個肉刺都要疼上一天,怎得那些皮開肉綻的外傷反就不疼呢?”老蒲光顧著講故事,自己也忘了吃菜。


    “再說這第二件,有一些患了絕息病很久的人,本應在家好好休息,結果卻精神矍鑠,又拿起礦鎬幹活去了。”


    “有沒有可能,這票人真的是神醫,把絕息病治好了呢?”林惟進道。


    “要真是這樣,那不就好了嗎?我老蒲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真要是技高一籌,我替父老鄉親們謝謝他還來不及呢。怪就怪在那些反常的人,幹了一陣活之後便失蹤了。”


    “啊?失蹤了??”林惟進吃驚不小。


    “這些人到底去了哪,沒人知道,有人說是身體治好了,不想在這破山溝子裏過日子,跑出去見大世麵去了。但老夫在這生活了一輩子,這入扉山村的鄉親們什麽性格,我最是清楚,是絕對不可能忘本離鄉的。”


    “卻是有些奇怪,不過我更好奇,那絕息病聽起來這麽厲害,真的說治好就治好了嗎?”林惟進徹底忘了手裏的雞腿,好奇地問。


    “依老夫看。。這便是最詭異的地方。以老夫多年行醫的經驗,那絕息病並非治好了,而是那些人用了某種手段,讓患病的人感覺能力變差,或者又用了某種藥方,讓人變得亢奮。這一來二去,就會產生病好了的錯覺。”


    “可要是如先生所說,那絕息病根本就沒治好,那這些人豈不是都要病死了?”


    “雖然來我這的人不多,但是老夫仔細觀察了一番,那些用了外人藥膏的都有幾個共性。這第一便是精神亢奮,第二,便是降低疼痛感,至於這第三,便是近些日子才出現的。”此時燭燈幾乎燃盡,那火光搖曳欲滅之際,照得老蒲麵色陰森,嚇得林惟進趕緊掏出火油添了一把。


    “老夫聽聞前些日子,這礦井下麵出了事,說是有人發狂,攻擊了工友。這種事在我們入扉山從來沒發生過。便是那票人來了以後,才出了這麽一次。因此老夫覺得肯定和他們有關。”


    “既然你有這麽多想法,為何不去直接找村長說呢?天天坐在這破院子裏,胡亂猜測,還不如親自調查一番。”柳勤弗不耐煩道。


    “小英雄,你以為我沒去過嗎?村長大人說,這票人救了我們不少鄉親,平日裏提供的藥又能讓大家緩解疲勞,精神矍鑠。而且這藥還不要錢,隻需要大家入教當了信眾,便能一直提供。”老蒲說著,眼神一黯,仿佛往日裏做出的種種努力付之東流的場景再次顯現。


    “入教??”柳勤弗聞言眉頭一挑,一股殺氣如同寒風一般四散開來,嚇得林惟進一哆嗦。


    “怎。。怎麽?小英雄難不成有什麽故事?”老蒲雖然不會武功,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嚇了一跳。


    “這入教的事,你怎得不早說??!入得什麽教?”


    見柳勤弗突然嚴厲起來,老蒲顫顫巍巍迴道:“小英雄別生氣啊。。。叫。。。天機什麽言教。對了!天機真言教!”


    咣!


    柳勤弗聞聲立刻站了起來,那木板凳都被撞飛了出去。


    “柳大哥,怎麽啦?你怎麽這麽反常呀?”林惟進也是一頭霧水。


    “老蒲,這村子,你待不了了,趁早走人。到了大城市,找個官府報關去。切莫留戀你這山村,這地方早晚出大事。我們來這村子裏的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沒。。沒了。我這裏已經半年多沒人來過啦。”


    “好,那我們兩個明日啟程,多謝蒲先生照顧,他日我柳勤弗定當尋你報之。”


    “啊?小英雄,這倒是哪茬子事呢?難不成這真言教你認得?”


    ‘何止認得。。這是我老子辦的教。’柳勤弗心裏想著,麵色尷尬道:“總之,這真言教可怕得很,如今已經在你這山村待了這麽久,就是神仙來了,你那些鄉親們也救不了了,早點離開,早點踏實。”柳勤弗從未如此慌張過,如同見了鬼一般。對這天機真言教,柳勤弗可謂是天下第二了解的人物。


    自幼便生在柳家,平日裏跟著父親忙前跑後,拋頭露麵,那些教派裏的邪門事,邪門人,見了個遍。雖然打心裏厭惡,但那一幕幕可怕的場景,自幼便被父親當做教育孩子的教材,印在了腦海裏,無法忘卻。


    老蒲聞言,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如今真相大白,自己往日的猜測都落到了最壞的地步,一時間灰心喪氣,悲痛萬分,鼻子一酸,哭了出來。


    “先生。。柳大哥這麽說了,看來這真言教真的很可怕,惟進知道,離開父老鄉親是個很難的選擇,但還是保住性命的好。。”林惟進安慰道。


    “哎。。。老夫嘴上說著離開離開,那都是騙自己的。。我生在這裏,這裏每一個人我都認識,很多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如今真如小英雄所說,真要是拋下他們離開了。。我做不到。”


    “行吧。既然如此,我柳勤弗也不便多說了。多謝先生這頓美味,我們兄弟二人明日便走,有緣再見。”眼見對方不聽勸,柳勤弗也不想惹麻煩,起身便尋地方睡覺去了。留下林惟進尷尬地站在原地:“蒲先生莫怪,我柳大哥脾氣就是有點怪,他其實還是很善良的。。”


    “沒事沒事,你倆替我們村子除了熊患,已經是我們村的大英雄了。我們自己的事,還是我們自己來解決吧,小英雄說的也沒錯。這事不提了,你們兩個好好休息,明早我進村給你們抓點稀罕藥材,配上藥給你們帶上,外敷內服,小英雄這些傷,用不了幾天就能痊愈的。”老蒲說著,低下了頭,自顧自地收拾起碗筷來。


    林惟進還想說些什麽,卻突然覺得自己什麽也幫不上,隻得垂頭喪氣地也迴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柳勤弗睜開雙眼,隻覺得渾身通透,那些傷處竟然好了許多。“臭小鬼,你起來了嗎?”柳勤弗下了床,見四下無人,心中起疑,連忙穿好衣服來到了院子裏。


    來到院中,柳勤弗便被眼前絕美景色驚呆了。這蒲氏醫館坐落在山穀最高處,此時正值清晨,那絕景之一的雲湖正顯現在眼前。一片雲潮竟如同仙子一般縈繞在群山之中,映照著剛剛爬出天邊的暖色日光,如同仙境。自幼便生在遍是沙海的西別國,柳勤弗從沒見過如此美景,此時立於院落正中,不由得呆住了。


    就這麽呆呆地站了半柱香的時候,遠處傳來了林惟進的驚叫:“柳大哥!快起來!不好啦!”


    柳勤弗眉頭緊鎖,隻見林惟進氣喘籲籲地跑到了院門口,滿頭大汗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


    “怎麽了?你這臭小鬼一大早不睡覺跑去哪了?”


    “柳大哥不好了!我本想偷偷跟著蒲先生進村子看看。。。結果蒲先生剛一進去就被人抓起來了。。我聽說。。聽說他們要把蒲先生活活燒死。說他是異教徒。。。”林惟進越說越急,小胸脯差點倒不過起來。


    ‘他媽的。。該來的還是沒躲過!’柳勤弗心頭一緊,自己最不想遇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柳大哥你說句話啊!咱們快去救救蒲先生吧!他給你看病,還給咱們做好吃的,這種牽掛百姓的好人,反被百姓燒死,這。。。這。。”林惟進急火攻心,兩行熱淚急出了眼眶。


    柳勤弗心頭煩亂,一走了之的念頭換作往日,定然已經主宰了自己這幅身子。但此時見了林惟進那著急的樣子,又想起了昨日老蒲眼裏的傷感,柳勤弗邁出去的腿卻怎麽也動不了。見林惟進哭得越來越傷心,柳勤弗一股怒氣衝頭,把心一橫。‘他媽的,早知道不跟著這臭小子去什麽勞什子蕭關郡了。’


    心裏這麽想著,柳勤弗冷冷道:“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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