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廉。”


    “臣在。”


    “於大人的密信,拿來我看。”


    “是。”


    此時正值北府夏季,雖然短促,但涼爽無比,是一年中難得未被冰封的季節。


    一座雄偉的宮殿立於險峻山峰之上,那宮殿高台懸空而立,麵對北府綿絕千裏的錯落山脊。雖然是夏季,但此時夜色已深,那高台之上站著的年輕人,忍不住將厚厚的獸皮鬥篷緊了緊。


    年輕人接過屬下遞上的密信,撕開火印,細細閱讀。不消多時,那密信閱讀完畢,順手便將那信紙丟到一旁火盆中,看著那信紙燃燒殆盡,隨著山間晚風靜靜吹散。


    “於大人托我口頭給聖上帶句話。”


    “講。”


    “穀梁國師最近一場宴會上,塞給了於大人一個幕僚,於大人不好推辭,便讓其暫居府中,因此從下次開始,尋常的密信路子便不太方便用了。”那個叫胡廉的大臣道。


    “嗯,知道了,短期內朕不會再和於大人有交流。密信也暫停吧,看來穀梁老賊捕捉到了什麽風聲。”


    “臣領命。”


    “退下吧。”


    “是。”


    待得胡廉退下後,自那高台陰影處走出一人,這人抱著一杆長槍,靠在門邊道:“於大人怕是有危險了。”


    “不礙事,穀梁老賊安插幕僚做眼線,隻為監視於大人,朕正巧今日有了新的打算,於大人這邊,一切如故便好,該休息休息,該行樂行樂。”


    這年輕人正是如今北府國皇帝,南宮氏第四代,南宮正仁。


    而那抱槍男子,則是北府三垣之一——太微楚空觀。


    “於大人前些日子兩次上本參奏穀梁老賊,著實讓朕有些不解,為何這般莽撞,怎麽想也想不通。直到今日朕與皇後手談之時,皇後先手送了一片棋子做局,朕竟迷迷糊糊一腳踩了進去。”南宮正仁道。


    “哦?聖上的意思是,於大人是故意轉移穀梁初的注意力嗎?”


    “正是。不過對穀梁老賊用這招,當是用處不大,於大人八成是參奏兩本試試水,看看這朝臣有何反應。可惜滴水入海,毫無變化。”年輕的皇帝歎了口氣道。


    “聖上,於大人忠心為國,不論如何,他的命定要保住。其他事大可從長計議。”


    “楚卿有所不知,如今我北府連年征戰,國庫空虛。現下穀梁老賊又要發兵南洛,恐怕與密報中提到的南洛皇宮被炸一事有關吧?”


    “聖上,臣的眼線從南洛這兩年確是探得了一些蛛絲馬跡。此次我迴宮也要向聖上稟明的。”


    “說來聽聽。”


    “傳聞南洛兩年前聖女失蹤,五行劫金劫狄青川叛變,炸了皇宮,刺殺皇帝未遂,被神秘人斃了。”楚空觀道。


    “哦?還有這等變故?”


    “正是,當時宮中下了死命令,嚴令禁止將這事傳出來。臣也是探查邊境動向之時,無意中發現了南洛工匠運送楠木巨樹的船隊。按理說這楠木巨樹,隻在南洛聖宮才能使用,但那宮殿已經建成百年,又地處絕高山頂,如此勞師動眾,教人不禁生疑。臣冒充賊人,順藤摸瓜,抓了一名南洛督造司的高官,這才問出了些門道。隻是那官員也隻說出了上麵那些事,具體細節是否屬實,卻是難以判定。”


    “五行劫乃南洛皇室專屬的護宮高手,曆來選拔嚴明舉世共知,為何竟出了叛徒刺殺皇帝?”


    “恕臣無能,並未探知。”


    正仁君思忖片刻道:“無妨,楚卿辛苦了,此行還有什麽事稟報嗎。”


    “確是還有一事,近日兩名奇怪的人不知從哪找上了我,聲稱是西別國許氏的故人,希望能麵見聖上。”


    “哦?西別國許氏先前可是豪族,又是先皇的故交,公開麵見朕為何還要偷偷聯係楚卿?”


    “那二人一男一女,女的叫許白,男的叫梁卓,再三聲稱,要避開國師勢力,安排與聖上密會。”


    “嗯。。。楚卿覺得這二人可信麽?”南宮正仁聞言眉頭緊鎖,思忖片刻道。


    “那許白確是拿出了西別許氏特有的十二層重樓印,臣反複查驗,確是正品,我見那二人穿著打扮,氣度卻也不似凡人。但畢竟來曆不明,還望聖上定奪。”


    “西別許氏,據朕所知已經被趕出朝堂多年了,如今指名道姓避開穀梁老賊,教朕有些好奇。楚卿便與其安排一番吧,朕擇日便見他一見,有楚卿傍身,料是賊徒朕也不擔心。”


    “臣領命,其他便無事稟告了。”


    “好,楚卿辛苦了。”


    楚空觀走後,正仁君手握高台憑欄,任憑北府特有的夏日寒風吹進衣襟,一股寒意激得打了個寒顫。


    三日後,北府國都昆吾城


    時值盛夏,來自中洲各國的商戶蜂擁而至,街頭巷尾到處都堆滿了各種貨物,小到土製草藥、獸皮毛氈,大到隕鐵巨木,更有西別國的奴隸販子,拉著車隊招搖過市。


    北府國雖然居於苦寒之地,但礦藏豐富,且幅員遼闊,地大人少,因此曆年盛夏都是中洲最熱鬧的地方之一。如今東川國被滅,更少了恆木巨關的阻隔,少了一國稅製的阻礙,商人們倒是樂得自在。


    出了昆吾內城,便到了人流最匯集的地方。與內城的冰冷肅殺相比,外城更多了一股人間煙火之氣,北府特產商戶夾在街頭食販之間錯落有致,仿佛這地方從未經曆過冰天雪地一般。


    一隊裝扮奇特的人馬徐徐穿行人間,這些人牽著馱獸,拉著木籠,身披北府獸皮披風,腰間挎著彎刀。


    與北府人的強壯高大不同,這些人身材中等,皮膚黝黑,顯然是從烈日盛行之地前來。這一行人馬浩浩蕩蕩,自城外一路行到了外城驛場旁的巨大空地,方才停下。為首一人自那馱獸上一躍而下,將韁繩遞給驛場夥計,操著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州話道:“兄弟,請將我車隊最後一台車上的飼料卸下,好好喂食,勿要用了你們北府的草料,我的馱獸吃不慣。”


    那夥計點頭應了,忙叫人來幫忙。驛場老板石青要看這一行人架勢,忙對手下夥計道:“這隊人馬乃是西別國的奴隸販子,好生招待。哦對了,和他們遞送物品或者行禮,切莫用左手,要有雙手或者右手,可別忘了!”


    夥計點頭應了,便出去招待。不消多時,那夥計便折返,對驛場老板道:“石老板,那奴隸商隊女頭子說,石先生要的上等奴隸到了,她帶了名冊,想和您當麵擇選一番。”


    石青要低著頭忙著整理驛站文牒,頭也不抬便道:“將她帶到後麵的庚號房,我稍後便去,哦對了,把甲號房的貴客也通報一聲,一起在庚號等我,這是大買賣,告訴別的夥計,沒有我的招唿誰也別靠近。”那夥計點頭應了,匆匆告退。


    過了片刻,石青要整理完畢,點上一袋土煙,便溜溜達達奔了後場客房。這十二天幹房乃是龐大驛場的豪華客房,每一座都獨門獨院,居於一片北府高原特有的植被之中,雖沒有南洛那般層疊青翠,但也別有一番韻味。石青要推開院門,徑直走入客房大堂,輕輕關上了沿途大門。這大堂內早已坐了三人,另有一人抱著長槍靠在門口木柱之上。


    “石卿,多年不見,朕本以為你定是遭罪不少,怎得如今一見,卻如此容光煥發,精神矍鑠?”大堂上座一名素衣少年麵露微笑,喝了口茶水道。


    石青要衝那少年跪下行禮道:“臣石青要叩見皇上。”


    “石卿快快請起!”那少年正是北府皇帝南宮正仁,此時連忙托起石青要,看了坐,正色道:“石卿,這些年將你放在這,朕始終過意不去。你辛苦了。”


    聽聞皇帝出言告慰,石青要起身又要行禮,被正仁君拖住道:“石卿,今日時間緊迫,就不行禮了。”


    “今日朕來這裏,實在是迫於無奈,穀梁初對朕的監視越來越嚴格,如若不是朕平日裝作貪玩好鬥,天天溜出宮來玩耍,恐怕如今於石卿相見難如登天。”正仁君邊說邊看向了一旁坐著的兩名西別國奴隸販子又道:“二位,大印朕已經看了,許家曾於先皇有大恩,當年被西別皇室查辦,朕也有所耳聞,甚是痛惜。如今二位前來北府見朕,可是有事商討?”


    那兩名奴隸販子摘下防風氈帽,卻是一男一女,兩人眼窩深遂,墨眉星目,甚是俊俏。那女子躬身行了一禮道:“正仁君,今日時間緊迫,我且盡快說了。吾乃如今西別許氏掌印人,許白。邊上這位是我夫君梁卓。此番前來麵見正仁君,隻有一事,望與正仁君結盟,共同對抗穀梁初以及穀梁初背後的西別勢力。”


    此言一出,南宮正仁麵露驚訝之色道:“對抗穀梁初正和朕意,但這西別勢力,當是何如?”


    “正仁君想必知道那穀梁初年少時出身於西別國吧?”許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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