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逢忱掌勢絲毫不減,直直地印到了凡人肉身之上。


    紫金甲乃北府特有隕鐵煉製,尋常兵刃難破分毫,此時被一掌震碎,竟未能止住敵人力道,連帶穿甲之人也一並被震了個粉碎。可憐那騎士戎馬生涯多年,好不容易入了北府四胄,便被這鬼神少年一掌拍碎了胸骨,眼中帶著濃濃訝色,睜眼氣絕。


    頃刻間被連斃兩人,剩下一人看著眼前屍首那頭上空洞的血窟窿,又看了看邊上另一具屍身塌陷的胸骨,嚇得戰意全無,轉身便跑,但已然來不及。左逢忱如同修羅一般追了上來,雙手自背後一把扣住那騎士雙肩,單足踏上背心,雙手發力,足下一蹬,最後一名追兵椎骨被一腳踏斷,登時癱軟倒地,生死未明。


    左逢忱斃了三名騎士,怒氣稍減,將倒在地上的祝喬歌扶坐在地上。


    “喬歌,你怎得如此糊塗,我不是叫你隻管跑,不要管我嗎?”眼見祝喬歌背後可怖傷口,又見那被血浸透的長靴,左逢忱心如刀絞,悲聲道。


    “傻子,我怎能。。丟下你自己跑呢?”祝喬歌失血過多,此時漸漸提不上力氣。


    “別說話了,我帶你走。”左逢忱不再多言,快速點了穴道止血,將祝喬歌背在身後,直奔西北跑去。


    此時北府大營,燕汜水麵色鐵青,靜立門前,半刻前握著巨槍的手現在顫抖不已,那杆巨槍直直地釘在了營門巨柱之上,兀自震動不止。


    身後聚集著成百上千的北府軍,但見澤胄首領未發話,其他人也不敢妄動。


    眼見莫滌塵身後,正信一行人將十名紫金騎士盡數斬殺,一名百夫長壯著膽子來到燕汜水身旁躬身道:“將軍,賊子正要逃竄,末將願帶隊出擊,將其捉了獻給將軍。”百夫長說罷,身後一眾官兵紛紛緊了緊裝備,隨時準備殺出去邀功。哪知燕汜水迴身一腳將那百夫長踹得口吐鮮血,冷聲道:“就你長眼睛了嗎?”


    其餘官兵見這陣勢,瞬時不敢多言,整個大營鴉雀無聲。


    “莫將軍,沒想到今日竟在這裏見了故人。過了這麽多年,將軍還是滿麵紅光,絲毫不見老態。”燕汜水皮笑肉不笑,死死盯著莫滌塵。


    “胡釗那小子在哪?”莫滌塵並不搭理,冷冷問道。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北府王朝大將軍莫滌塵竟然對一個小小隨從念念不忘。你不想想自己今天怎麽活著走出這裏嗎?”


    “也罷,今日我能不能活著走出去,可不是想出來的。你一身本領都是我教的,今日正好,老夫便將其拿迴來。”


    “我且問你,那日在恆木關,你為何臨陣脫逃,為何舍了這一身功名,舍了我們這群兄弟,舍了你之前追求的一切?”


    “恆木關。。。。”莫滌塵聽著,眼神不禁幽怨悲傷起來,似乎那日的一切就在眼前重現,沉吟片刻淡淡道:“你見過舉著鋤頭扁擔與你對峙的老人嘛?”


    “兵卒乃國之利刃,隻斬朝敵,不問是非對錯。這可是你教我的,莫大將軍。”燕汜水麵色激動,狠聲道。


    “你聽過那鋤頭扁擔打到你鎧甲上的聲音嗎?”


    “你被五歲孩童用拳頭打過嗎?”


    莫滌塵連連發問,麵前眾人依舊鴉雀無聲。


    “你想和我說,你厭倦了殺戮,覺得不應該滅東川?哈哈哈哈!”燕汜水哈哈大笑,笑聲中透著癲狂與悲涼又道:“我跟隨你整整十一年,你教我殺人,教我武功,教我兵法,教我為國捐軀效忠,你告訴我,軍人就是要背負罪惡。如今我學成了,你卻問我聽沒聽過那些聲音?”


    “軍人的義理便是保家衛國,生死存亡之際便要舍身取義。但若不是為了這些,又為何舉刀,為何對手無寸鐵的人痛下殺手呢?”莫滌塵念及舊事,心中一陣悲痛道。


    “當年恆木關十日封刀令可是你親手宣讀,也是你親自督導作戰。現在和我說義理,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燕汜水越說越激動,聲音都顫抖起來。


    “先皇南宮氏勵精圖治,為這苦寒之地日夜操勞,那時的我們,並肩戰蠻夷,平番邦,我手上人命無數,卻從未有過動搖。因為我知道,不平番邦,不滅蠻夷,我北府百姓便要淪為豬狗,任人魚肉。這便是義理,便是我舉刀的動力。”


    “笑話!當年發兵東川之時,點將台之上可是你親口說的,北府久居苦寒之地並非定數,那肥美土地能者居之!城破國滅之時,又是你親手燒了軍旗與詔書,逃出軍營,銷聲匿跡。你當這國家,這軍隊,這十幾年的征戰,是你用過的廁紙說扔就扔?你想沒想過你手下的兄弟該當如何?想沒想過你是他們的精神領袖,是他們追求的目標,你就是他們的義理?”燕汜水一軍之領袖,如今卻激動地流出了淚來,如同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兄弟?從我離開軍營那一刻,我便知道,我的兄弟隻有四人,成權,如意,胡釗,胡利。但我萬萬沒想到,胡釗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對他的信任。也許殺伐久了,人終會迷失自我吧。。。”想起那故人,莫滌塵難掩悲傷,抬頭望向半掩雲中的明月,輕歎一聲。


    “大將軍燒軍旗詔書,不辭而別,你倒是一走了之落得幹淨,你手下的親兵盡數被抓,嚴刑拷打,你可曾想過?他們到死都說不出你莫大將軍去了哪,是不是投敵叛國,到死都不相信帶自己殺伐的領袖就這麽消失了。若不是胡釗棄暗投明偷跑迴來通報了你的去向,還有更多的兄弟要為你陪葬,他們難道就該死嗎?”


    “不光他們,我也一樣。你,也一樣。我們都犯了那大錯,早就該死了。。”莫滌塵不再多言,眼中寒光驟起,如同利刃一般直逼燕汜水。


    “這洞神長槍今日也該一並毀了。”一語言畢,莫滌塵身形一動,直奔燕汜水而來。


    大敵當前,燕汜水深知眼前之人的實力,當下加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迴身抽出釘在門上的巨槍洞神,挺槍而上。


    二人既是師徒,又是曾經的戰友,此時卻化作了不共戴天的仇敵,出招不留活路。洞神長槍時而如風中柳絮紛飛不定,時而又如千鈞雷電狠辣絕決。營前一時間塵土飛揚,沙石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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