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相接!


    左逢忱藏在草叢裏,眼見巨艦上兵卒盡出,與爹爹殺到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


    自小隨爹爹讀書玩耍,卻從未見過爹爹如此淩厲的樣子。


    翠島兵卒雖然久經戰陣,但麵對那三艘巨艦上衝出的那茫茫多的敵人,手心裏不禁也捏了把汗。


    隻見左將軍一馬當先,手中斬馬刀如同殺神附體,近前的北府軍甲碎兵折,身旁兵丁見將軍如此神勇,紛紛奮力殺敵。


    先批衝到陣前的北府軍如同撞上了鐵壁一般,頃刻間倒了一片。


    翠島軍未及喘口氣,北府軍接踵而至,後方弓箭手箭羽如雨射出,絲毫不顧與敵人短兵相接的同伴安危。


    左將軍顯然見識過北府軍的瘋狂手段,大喝一聲:“變陣!”


    四門六甲陣應聲急變,二十餘名重甲兵丁擎盾而出,抵擋箭雨,另有百杆長矛自後攢射而出。箭雨射到巨盾上四散彈開,衝到眼前的北府軍奮力破陣,卻被陣後飛射出的長矛射了個正著,登時又倒了一片。


    眼見北府軍攻勢一滯,左將軍大喝一聲:“老劉!”


    碼頭西側應聲竄出三十名輕裝弩手,浸毒弩箭在一連串機括聲中破風而至,北府軍進攻受阻,側麵又被連環弩槍激射,一時間方寸大亂。


    左逢忱雖然自小便在父親的監督下讀過不少史書兵書,那熱血的戰場曾在腦海中演練多次,但此時親眼所見,兀自看的心驚肉跳,心中早已忘了陣法,隻想著爹爹和哥哥能活下來,隻盼著那修羅場中的家人們,能活下來。


    眼見翠島軍似乎占了先機,但北府軍如潮攻勢隻是一滯,三艘巨艦上源源不斷的衝出更多的兵卒。


    翠島軍本就以少敵多,靠著精妙陣法和指揮雖能抵擋一時,但北府軍也是身經百戰,雖然進攻受挫,折兵損將,奈何人數眾多,倒下一個,馬上又有兩個三個殺將上來。


    四門六甲陣逐漸被北府軍包圍,雙方有來有往,寸步不讓,時間一長,翠島一方也逐漸開始減員。


    左將軍奮力衝殺,身上不知挨了幾刀,也感受不到一絲疼痛,心中反倒湧現出了一絲快意。


    “北府狗,今日老子一刀一個,這裏隻有絕命的東川猛士,沒有怕死的懦夫!”


    說罷抬手又砍倒一名近前的北府軍,翻身一躍躲開一刀,又砍倒一個。


    將軍如此勇猛,餘下兵卒一腔熱血湧上頭來,紛紛忘卻苦痛,奮力衝殺。


    此時戰況略有膠灼,雙方你來我往竟打得有來有迴。


    卻見那北府旗艦上飄身下來了兩條人影,為首一人手執一口環首巨刀,雪白長須係成了辮子,雖然年過花甲,但身壯如牛,一身虯結的肌肉似鋼鑄鐵打一般。


    隨後一人一身麻衣,頭頂蓑笠,肩頭麻製雨披,如同江邊釣漢,二人一起一落直奔殺陣正中。


    左將軍滿身鮮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左右衝殺,豪氣正盛。


    突聞一聲怒吼,一白發老者從天而降,一口巨刀劈頭砍來。


    左將軍抬手一擋,頓覺巨力及身,斬馬刀脫手飛出,整個人跪在了地上。


    眼見首領危在旦夕,身旁兵士搶身舉盾便擋。


    奈何這白發老者力貫蒼穹,左將軍於東川軍中已算武藝高強,尚且抵擋不住,尋常兵卒當下連人帶盾被斬成兩半。


    周圍北府軍眼見強手來援,登時士氣大振,紛紛圍將上來,意圖斃了敵軍首領。


    左將軍被這老者一刀砍跪,不及所想,就地一滾,撿起散落在地的北府鋼刀重又衝殺起來。


    西側連弩一輪激射完畢,就地裝填重新瞄準,第二輪齊射轉瞬即至。


    三十張連環弩槍三發連射,密集箭雨射向增援而至的北府援兵。


    卻見那麻衣男子飄身擋在其間,解下肩頭雨披飛速狂舞。那破爛不堪的雨披到了麻衣男子手中,卻如同一麵盾牌,將射來箭矢一並吹飛。


    未及再度裝填,麻衣男子頃刻飛至弩槍伏兵陣中,兵卒棄了弩具拔刀迎敵,卻根本無法捉到男子身影。


    隻見麻衣男子雙掌如龍遊淺灘,穿疊自如,翠島兵卒甲胄被這雙掌拍中,無不塌陷崩裂,甲後之人也無不倒地不起。


    眼見強敵入陣,劉總兵擎刀衝出,一刀砍向麻衣男子,卻被後者反手捏住刀背,勁力迸發,厚背鋼刀應聲而斷。劉總兵來不及驚訝,麻衣男子身形如鬼魅,捏著那斷刀順手一送。


    隻聽‘噗’地一聲,那斷刀應聲入甲,透體而出,劉宗兵登時嘴角湧出血來,幹咳著說不出話語,心有不甘地睜眼死去。


    周遭兵士刀鋒立至,麻衣男子一掌斃了劉總兵,頓如虎入羊群,殺得甲片紛飛,兵刃四散。


    左逢忱呆在草叢中,見到弩槍伏兵頃刻間被屠戮殆盡,驚得說不出話來,轉頭再看左將軍陣上,更是肝膽俱裂!


    隻見白發老者不躲不避,一身橫練功夫所向披靡,周遭翠島兵丁如同落葉般迅速倒下。不消多時,翠島兵丁潰不成軍,劉總兵弩槍陣被麻衣男子徹底剿滅,四門六甲陣也被如潮的北府軍和那白發巨刀老者完全剿滅,隻剩下如同血人一般的左將軍撐著一口斷刀跪在地上。


    勝敗已決。


    “說,東川小皇子在哪?”旗艦上的狼頭金杖老者此時已經下了船,正悠閑地站在碼頭正中,低頭看著地上跪著的左將軍。


    左將軍身受重傷,大口喘著粗氣,被白發老者的巨刀壓在肩頭,動彈不得。


    “笑話,我等今日陣前為國捐軀,得償所願,一會做了厲鬼,今晚還要來找你。”


    “有骨氣,來人,把他兒子拖過來!”狼頭金杖老者笑著摸了摸胡子,冷聲下令。


    北府兵卒聞聲,立刻拖來了一人,此人腿部中刀,肩頭被羽箭射穿,木紋鎧甲被血染成了紫黑色,不是別人,正是左言。


    “言兒。。。”


    左將軍鐵血漢子,見到親生愛子浸透鮮血,也忍不住湧出熱淚,想到自己的愛子今日要陪自己死在這裏,登時心如刀絞。


    “爹。。。孩兒不怕死,孩兒知道左家的使命。”左言此刻不斷咳血,癱軟在地上,被北府軍踩踏於足下。


    “說出東川小皇子的下落,你父子二人可以活命,我北府神醫就在船上,治好了傷,錦衣玉食保你享受不盡。我程其說到做到。”狼頭金杖老者道。


    “北府三垣,天市程其。嗬嗬。。。”聽了老者名號,左將軍笑道:“想不到我小小翠島,竟引來北府三垣出手,咳。。咳。。你們南宮狗皇帝是不是在宮裏呆得褲襠空空,膽子都沒了?”


    左將軍出言譏諷,天市程其卻並不氣惱,微微一笑道:“吾皇英明神武,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今日就是要確保你東川龍脈徹底斷絕。不光老夫親自前來,更有北府七宿之二。”


    程其說罷,不再客套,冷著臉又道:“雖不知你名號,但力戰至此,當得善終,我再問你最後一遍,說不說。”


    “言兒,準備好了嗎?”左將軍也不再搭理北府人,隻對著一旁的左言說道。


    “準備好了,爹!”


    “好兒子,你我來世再見!”


    左將軍言畢,眼含熱淚,牙關一咬,齒後穿腸毒藥頃刻流入口中,登時七孔流血,氣絕當場。


    再看左言,亦是如此,父子二人同時斃命,黑血流得滿地。


    此次北府剿滅翠島,精銳齊出,除了鎮國三大高手北府三垣之一的程其外,還有北府七宿排名前三的虛宿,危宿兩大高手,更有北府軍士一千五百名。


    麵對不足三百的東川軍,卻折損了五百餘人,引得壓陣高手出場才取得戰果,程其麵色難看,抬腳踢開了眼前左氏父子的屍身。


    “哼!冥頑不靈。傳我號令,徹底搜查翠島,挖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個孽障。地上這些東川狗,就丟在這慢慢腐壞,喂狗去吧!”


    餘下兵卒領命,紛紛四散開來,邁過翠島兵丁的屍身往島內尋去。


    眼見父親與大哥相繼殉國慘死,一日之間與至親至愛天人永隔,這種痛苦非這少年可以承受,左逢忱捂住嘴痛哭流涕,泣不成聲,難以自持。


    哭了一陣,聽到不遠處傳來零碎腳步聲,左逢忱這才從失去至親的悲痛中清醒過來。


    ‘糟了,再不去石洞找師傅定要被抓走!’想到這,左逢忱一陣驚恐,貓起身子轉頭就跑,直奔後山石洞。


    四散探查的北府軍聽到草叢有異響,忙高聲疾唿:“那邊有人!”


    其餘兵卒聞聲迅速往此地靠攏過來。


    天市程其對身旁的麻衣男子道:“虛宿,交給你了,抓到之後,驗明正身。那兔崽子頸後有三顆痣,如同獵戶三星並列。如若發現,就地斃了。”麻衣男子“虛宿”並未答話,點了點頭縱身飛躍而出,直奔林中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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