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質上,李朗就是一個投機分子。</p>


    他哪裏有什麽忠誠可言。</p>


    當年大明朝還在的時候,他屢次中不了進士。</p>


    在明末這個時代,要是朝中沒有關係,以一階舉人身份,想要當官,何其艱難。</p>


    當官有沒有門路,又不甘心隻當一個小舉人。</p>


    心中對當官的渴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減,反而因為時間的流逝越發熾烈。</p>


    當他知道福王宣布“監國”時,立馬就像兔子一樣快,跑去當“門客”。</p>


    盡管沒有本事,但這並不想影響他胡說亂言。</p>


    這次跑來出使陝西,心中未嚐沒有投降的心。</p>


    本就是一個重利輕義的人,能做出這種事情,自然不奇怪。</p>


    皇宮就在眼前,榮華富貴就在眼前。</p>


    要是能夠踏進一步,一步登天也是尋常。</p>


    這樣的人,怎麽會輕易的放掉這麽好的時機呢?</p>


    心中愈發火熱,被士兵架住的李朗不斷的扭動著身子,朝著皇宮的方向移動,嘴裏不停的大喊:</p>


    “我是從洛陽過來的使者,我要拜見陛下,我有大事要啟稟陛下!”</p>


    聲音很大,也很急促。</p>


    可這些士兵,根本不會在意他說些什麽,隻想把他從這裏扔出去。</p>


    剛往前走了沒兩步路,孫傳庭忽然出現在了這裏。</p>


    孫傳庭剛剛出去辦事迴來,便看到了拉拉扯扯的這一幕。</p>


    “這是怎麽一迴事?”孫傳庭的臉上多了不少疑惑。</p>


    “大人,這個小人說他是從洛陽過來的使者,要拜見陛下。可陛下並未召見!”一個士兵老老實實的迴答。</p>


    李朗就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樣,一臉諂媚的朝著孫傳庭迎了過去。</p>


    盡管他並不認識孫傳庭,也不知道孫傳庭是幹什麽的。</p>


    但是看這些士兵對他如此尊敬,恐怕應該是個大官。</p>


    腦子雖然不正常,但是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尋常人還是比不上。</p>


    腰板瞬間彎的就像是一張弓箭一樣,臉上也堆滿了諂媚的笑容。</p>


    “這位大人,我是從洛陽過來的使者,這是我的印信!”</p>


    說著話,從懷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金色印信。</p>


    這家夥,平時竟然還帶著印信,看來是早有準備啊。</p>


    孫傳庭從這家夥手中接過印信,查看了一下。</p>


    沒什麽問題。</p>


    將印信重新交給了李朗,便問道:“我暫且相信你的身份,隻是,你來這裏幹什麽?</p>


    你們使團,沒有召見,禁止過來拜見陛下,這是常理,你不知道嗎?”</p>


    李朗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他再次朝著孫傳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笑嗬嗬的說道:“大人,我確實有一件事情要稟報陛下!還請大人通融通融!”</p>


    “這樣吧,你先跟著我來吧,我先看看你到底有什麽事情!”</p>


    孫傳庭,說著,就帶著李朗往文參院的辦事處走去。</p>


    沒多久,便來到了文參院當中。</p>


    孫傳庭的辦公室不大,裏麵擺放了幾張桌子以及一些書架。</p>


    文書什麽的並不多,除了當下要處理的之外,之前的那些文書,現在基本上都在檔桉室中。</p>


    取來一把椅子,放在了李朗的身後,示意他坐下。</p>


    可這個李朗是一個拍馬屁的好手,他臉上的諂媚更勝了。</p>


    “大人,我站著就行,我站著就行!”</p>


    說什麽都不坐,彎著腰,奴性十足。</p>


    “行,既然你要站著,那你就站著吧!”</p>


    孫傳庭也懶得和他糾結這些事情,於是問道:“你見陛下想要幹什麽?你的目的是什麽?”</p>


    “是這樣的,我是從洛陽那裏來的,我是福王的使者。</p>


    這是福王那邊的情況,以及如今洛陽城和周圍的具體情況!”</p>


    說著,李朗從懷中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高高的捧起。</p>


    這個操作直接把孫傳庭看懵了。</p>


    這種東西,基本上都是一個勢力的機密。</p>


    除非是心腹之人,外人休想得知。</p>


    可這個李朗,居然反其道而行之。</p>


    孫傳庭眉頭緊皺,從中察覺到了一絲陰謀。</p>


    事出無常必有妖,此事,絕對不是這麽簡單。</p>


    “你想要幹什麽?這些東西,你拿給我,又是為了什麽?!”</p>


    孫傳庭沒有接,正襟危坐在李朗的麵前,注目凝視。</p>


    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猜想,不過沒有想到李朗會如此厚顏無恥。</p>


    李朗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p>


    他並沒有覺得尷尬,也沒有將手中的信封重新裝迴去。</p>


    在孫傳庭的注視之下,他那諂媚且帶著討好的聲音,在辦公室中再度響起:</p>


    “是這樣的,從小人進入潼關之後,就領教到了陛下的強大。</p>


    陛下之兵,猶如天兵,威武雄壯,軍紀嚴整......”</p>


    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一個又一個奉承之語,從他的嘴裏蹦出。</p>


    “行行行,你到底想要說什麽?直接說,不要這樣拐彎抹角!”</p>


    孫傳庭揉著自己的腦門,一副頭疼的樣子。</p>


    “是這樣的,我想棄暗投明!”</p>


    李朗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將手中的信封舉得更高了。</p>


    “你說了半天,就是這個目的?!”</p>


    孫傳庭看著李朗,聲音大了幾分。</p>


    語氣一轉,又接著道:“真是有意思,一般來說,能出使一地的使者,都是心腹之人。</p>


    福王雖然不堪,但好歹也是大明藩王,你是福王的使者,按理來說,應該以福王為主,怎麽剛到長安,就把你家的主子扔了?</p>


    這要是傳出去,好看不好聽啊!”</p>


    說實話,這就是一個滾刀肉。</p>


    之前從洛陽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明了李朗是一個什麽貨色。</p>


    可孫傳庭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無恥到了這種地步。</p>


    作為福王的代表,剛剛到達長安,就想著把自己的主子賣了。</p>


    這種操作,哪怕是秦檜,也要汗顏。</p>


    你好歹也該做一些遮掩吧,此時竟然連遮掩都不想做,真是離大譜!</p>


    “嘿嘿!”</p>


    李朗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p>


    他那弓著的腰更彎了。</p>


    “大人,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福王昏庸不堪,將洛陽一地的百姓當成牛羊看待。</p>


    他和唐王本是朱家一家,可同室操戈,兄弟相殘,實乃天下之大不義之事。</p>


    此次小人前來出使,就是看到了他們昏庸的內心,所以才會前來陝西,已實現小人之棄暗投明之心......”</p>


    巴拉巴拉,李朗又是一大堆。</p>


    這話聽得孫傳庭一陣頭大和無語。</p>


    “行了行了,你還是先閉嘴吧!”</p>


    孫傳庭打斷了李朗的聲音。</p>


    孫傳庭敢肯定,自己要是不打斷的話,恐怕這小子能說到天黑。</p>


    良久之後,一道悠長的歎息在辦公室中響起。</p>


    孫傳庭站了起來,往外麵走去。</p>


    在出門時,留下一句話:“你還是現在這裏待著吧,我去稟報陛下,至於陛下見不見你,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得!”</p>


    “行,多謝大人!”</p>


    李朗諂媚的說著感謝。</p>


    孫傳庭走在去皇宮的路上,心中五味雜陳。</p>


    整個大明,就是因為這種人太多了,不然的話,也不至於會變成這個樣子。</p>


    一想到自己當初和這些人共事過,孫傳庭就一陣的惡心。</p>


    來到禦書房,將事情的經過詳細的給孫傑重複了一遍。</p>


    聽著孫傳庭說的話,孫傑來了興趣。</p>


    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惡心的人,和錢謙益有一拚。</p>


    “陛下,這種惡心人的人,不如直接驅逐!”孫傳庭站在孫傑的前方,說著自己的看法。</p>


    孫傑搖了搖頭,他倒是不這樣認為。</p>


    這種貨色雖然不堪,可用處還很大。</p>


    好說不說,身上最起碼還有很多學問。</p>


    大明朝,能考中舉人的人,可以德行不行,可以能力不行,但他們的知識儲備,絕對不差。</p>


    這種人最好的去處就是草原,給那些牧民教授儒家漢學。</p>


    這是廢物再利用,好歹也有些作用。</p>


    帶著這樣的想法,孫傑說出了自己的打算:</p>


    “科爾沁那邊的教書先生還差很多,這種讀書人,正好可以去那裏。</p>


    還有西邊的準噶爾部,那裏的情況如今和科爾沁差不多。如今,整個草原都需要教書先生,這種人對咱們有很大的用處。驅逐或者直接殺了,反而落了下乘。”</p>


    草原是什麽地方?</p>


    那是一個蚊子比蒼蠅大,冬天凍死牛,自然條件極為惡劣的一個地方。</p>


    把這些養尊處優的讀書人扔到那裏去,是對他們最大的折磨。</p>


    一想到這些讀書人在草原上睡不著覺,半夜起來打蚊子,孫傳庭就一陣興奮。</p>


    就該這樣,就該如此。</p>


    草原不算什麽,最起碼距離中原不遠,花費點時間,還是能迴來。</p>


    以後投降孫傑的那些讀書人日子可就不好過了。</p>


    結果最好的,便是在朝鮮和倭國當“老師”,再差一點,就是爪哇、東南亞,再差就是中東東歐。</p>


    最差就是美洲、西方甚至非洲。</p>


    去了那裏,這輩子就別想迴來了。</p>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做吧,把使團的那些人,先處理一下,順從者,生,不順者,死。</p>


    </p>


    裏麵的讀書人,就按照李朗的處理方式來吧!”孫傑說道。</p>


    所謂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隻是一句空話。</p>


    這句話隻能用在兩個實力差不多的勢力身上,如果勢力相差太過懸殊,誰會在乎?</p>


    道德是用來約束弱者的,能約束強者的隻有對等的實力。</p>


    有槍有炮,就能為所欲為。</p>


    古今中外,概莫如是。</p>


    一個李朗,還不至於讓孫傑親自麵見處理。</p>


    至於他手中那些關於福王的底細,孫傑壓根沒有興趣。</p>


    花費那麽多錢,往各地扔的那些探子可不是吃幹飯的。</p>


    李朗視若珍寶甚至可以當做籌碼的東西,在孫傑這裏,也不過是廢紙罷了。</p>


    ......</p>


    孫傳庭辦事速度很快,兩天之後,一支車隊朝著延綏鎮那邊而去。</p>


    延綏鎮西北方向的河套地區,便是科爾沁的放牧之地。</p>


    這裏的牧民已經被孫傑按照裏甲製重新安置,一百一十戶為一裏,設置裏長,一般是以懂韃子話的軍中老卒充任。</p>


    孫傑軍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之前在延綏鎮招募的士兵。</p>


    這些人長期生活在這裏,很多人都會說韃子話。</p>


    同時駐守二十到五十士兵,不過都是預備役。</p>


    每五個裏設置一個社學,同時規定,凡適齡兒童,不分男女,必須進入社學學習。</p>


    若有違背,一旦查出,罰款,禁止參與邊事貿易。</p>


    牧民們基本上沒有讀書情節,不像內地百姓。</p>


    很多牧民們見現在邊事貿易火熱,為了擴大規模,舍不得手中的勞動力。</p>


    所以,很多孩子都被他們強製留在家中。</p>


    如果不製定嚴令,恐怕沒幾個牧民願意把孩子送到學堂。</p>


    正是因為孫傑嚴令,所以這些牧民們不得不把孩子送到學堂。</p>


    在學堂中,這些孩子會學到正兒八經的儒家漢學。</p>


    就這樣學個七八年或者十幾年,草原上的烙印將會越來越少。</p>


    過上一兩代人,就會徹底的同化。</p>


    一座磚瓦結構的學堂豎立在一條小河流旁邊,學校的校長站在大門外,看向麵前道路的盡頭,望眼欲穿。</p>


    一個滿臉皺紋,麵目蒼老的中年人站在這裏,不顧北風唿嘯。</p>


    他便是這個學堂的校長,便是曆史上那個“赫赫有名”的錢謙益。</p>


    他來這裏當校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p>


    和溫潤的江南相比,這裏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p>


    寒風唿嘯,北風凜冽。</p>


    哪裏有在江南時快活。</p>


    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吃的也都是一些粗茶澹飯,想要吃好的,就得去幾十裏外的市場去買。</p>


    錢謙益可是“大儒”,殺了他實在太便宜了。</p>


    被孫傑扔進工地改造過一段時間,然後就來了這裏。</p>


    至於跑,根本沒那個可能。</p>


    學校附近就是一個裏,裏麵的駐軍時不時就會過來。</p>


    加上這裏又是荒郊野嶺,跑出去就是一個死。</p>


    這幾年,把前半輩子所有沒吃過的苦都吃了一遍。</p>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老師,趕緊來些人吧不然的話,我這把老骨頭,早晚要完蛋啊!”</p>


    錢謙益揉著自己疼痛不已的膝蓋,自言自語的說道。</p>


    道路盡頭出現了一輛卡車,不久之後停在了錢謙益的麵前。</p>


    在士兵的控製下,李朗抱著一床鋪蓋,走下了卡車。</p>


    看著眼前的荒郊野嶺,看著周圍的茫茫蒼野,以及從北邊唿嘯而來的寒風,李朗心如死灰。</p>


    “我隻是想投降,為什麽要把我扔到這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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