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維尼婭顯然是想掙紮著站起來,可是她太虛弱,根本站不起來。


    修斯坦感覺到,那道一閃而過的注視目光已經消失。


    威爾伯衝到他母親的身邊,伸手去摸她那溫熱的背,接著拉維尼婭又打了好幾個噴嚏,然後就像是沒有智慧一般,愣愣的看著冷冰冰的不鏽鋼桌麵。


    “她不會死了。”


    “我剛剛跟神祇禱告,求祂幫我趕走死亡。”


    看得出來,威爾伯樂瘋了。


    霍頓醫生已經說不出話來。


    病曆也不需要簽名了。


    後來,拉維尼婭睡著了,然後又醒過來,就這樣睡睡醒醒。霍頓醫生持續檢查她的心跳和體溫,然後記錄在病曆表上,雖然修斯坦很不放心這位醫生,但是由於戰線的拉長,鐵路已經停止運作,修斯坦沒法將自己的家族的醫生叫來,也運送不了醫療物資,隻能將拉維尼婭女士放在這裏。


    後來威爾伯漸漸放心,雖然自己的母親像是還沒有神智一般,但是她活下來了,有一次,威爾伯和修斯坦在地下室看過還在輸液的拉維尼婭後,那位霍頓醫生的妻子,問威爾伯和修斯坦要不要喝點茶,吃塊蘋果蛋糕。


    威爾伯點點頭,於是兩人到了霍頓醫生二樓的家裏,威爾伯帶著好奇,看得出來除了自己家裏的農舍,他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威爾伯走進廚房隔壁那個小房間,房間裏有四個鳥籠從天花垂下來,另外還有一個小籠子,裏頭有一個很像跑步機的小裝置,一隻鼠在上麵跑個不停。其中兩個鳥籠是空的,不過,另外兩個分別關著一隻金絲雀和一隻小鸚鵡。那隻金絲雀忽然開始叫起來,那聲音是如此婉轉輕柔,接著,霍頓太太也走進來了,手上拿著一袋鳥飼料。


    “要不要幫我喂鳥?”她問威爾伯,修斯坦正坐在外麵看今天的報紙,他想知道戰爭的具體情況。


    “不要喂太多,一點點就好。”霍頓夫人指揮著威爾伯,“它們不太舒服,不過,很快就會好起來。”


    “那是誰家的鳥?”威爾伯有些好奇。


    “小鸚鵡是我們養的,金絲雀是雷米爾的,自從他神秘失蹤後,他的寵物也沒人照顧,我們發現這隻鳥兒的時候,它已經餓了好多天了。你看,那隻金絲雀很漂亮對不對?”


    “你是說那個聖禮拜教堂的主教?”


    “對,就是他。”霍頓太太湊近金絲雀籠子,嘴裏發出嘖噴嘖的聲音,霍頓太太平常說話的聲音很嘶啞,但此刻那種嘖噴嘖的聲音聽起就像鳥兒一般,十分輕柔。威爾伯懷著複雜的心情把飼料倒進飼料槽裏,那隻金絲雀的脾氣比雷米爾好多了,它開始小心的啄著米。


    “它叫貝奧,啾,小貝奧,你好可愛。”


    真難以想象,那位所謂的天使長竟然養了一隻名叫貝奧金絲雀,威爾伯一直以為那是一位邪惡的天使。


    “我現在最喜歡的還是我的小鸚鵡,他多麽漂亮,在荷蘭的時候,他就一直陪著我。”


    霍頓太太伸手指向房間一邊的鋼琴。我威爾伯看到琴台上放了一個小小的支架。


    “當年從荷蘭逃出來的時候,它一直跟在我身邊,直到這家鋼琴老舊,再也沒法發聲。”


    “每次看到它,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往日的美好迴憶,阿姆斯特丹,運河,每到春天那漫山遍野、成千上萬的鬱金香。”


    “我好想念荷蘭,”她說,“好想念。”


    “你想過要迴去嗎?”威爾伯有些感同身受,他知道,自己的家也不在地球。


    “也許吧,總有一天。我和法蘭斯·霍頓討論過這件事。我們甚至從旅行社拿到了旅遊手冊。隻是...我的過去就像一場噩夢...戰爭,還有那些可怕的...”霍頓太太忽然皺起眉頭。


    “哎,有些東西一旦發生了,就再也無法挽救,這個世界也是這樣的。”她說。


    在兩人逗弄金絲雀的時候,


    威爾伯聽到了一陣低沉嘶啞的吼叫聲,是她的母親,聲音嘶啞,可是卻很有精神。那聲音是從通氣孔傳出來的,聽得出來是在地下室。接著威爾伯和修斯坦聽到霍頓醫生大叫一聲:“修斯坦,威爾伯!你們趕快下來看看。”


    威爾伯衝到地下室,修斯坦拿著一塊蘋果蛋糕,慢慢走下來。


    霍頓醫生又在拉維尼婭的腋下塞了一根溫度計,用以測量她的體溫,防止傷口感染。拉維尼婭還在睡覺,身體動也不動,但看得出來她並沒有死。霍頓醫生在她嘴上的傷口上塗了藥膏,而且在拉維尼婭的身上插了兩根針,看書 ww.uukanshu 輸液管連接到兩個裝滿透明液體的玻璃瓶中。


    “你們趕快來看看看她的體溫。”霍頓說,“過去一個鍾頭裏,我已經量了四次了。”說著他又拿起筆記本,把溫度記下來。“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這種事。”


    “怎麽了?”修斯坦問。


    “拉維尼婭的體溫一直在下降,不過現在好像穩定下來了,可是,半個小時前,我以為她已經死了。”霍頓醫生把筆記本拿給修斯坦看,“你自己看。”


    修斯坦皺著眉頭,雖然他不太理解醫學溫度,但是他看得出來拉維尼婭的體溫很低。


    “怎麽會這麽低?”


    “沒錯,修斯坦,華氏溫度44,這種體溫,沒有任何人能夠存活.....絕對不可能。”


    威爾伯摸了摸他母親的手,發覺她的身體冷冰冰的,身上的皮膚摸起來又粗又硬。接著她忽然轉頭,那隻沒受傷的眼睛盯著威爾伯,看起來想說話,但隻能發出嘶嘶嘶的聲音,顯得很費力。被扯裂的那半邊嘴巴露出牙齒,那表情仿佛在獰笑,看起來有點嚇人。


    接著霍頓醫生說:“這是我最近才發現的,她的聲帶也撕裂了,沒辦法說話了。”


    霍頓為她稍微清理了身上的血跡。


    “還記得那頭牛犢嗎?那頭牛犢被收留在了鎮長的莊園裏,他說你們有空的時候,可以去他那裏領迴拉維尼婭買的那隻牛犢,畢竟,幼崽是很珍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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