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一種堅毅的,壓抑疲憊的聲音出現在修斯坦的耳邊,拿槍的這個男人的確是屋子的主人,艾克利。修斯坦曾經反複地看過他的那張照片,堅毅的表情、飽經風霜的臉、灰白的短茬胡子,絕不可能有錯。


    “是我,尼古拉斯·修斯坦,我從馬薩諸塞州趕來了。”


    修斯坦極快的報出自己的全名,害怕艾克利無法認出他,還用手使勁兒蹭了蹭臉,抹了抹頭發。


    “怎麽證明您就是我的好朋友,尼古拉斯先生?”


    艾克利聽到修斯坦的名字,先是楞了一下,扣動扳機的手指有些鬆懈,然後仿佛是想起什麽,食指又緊了起來,他身後的幾條獵狗也兇惡的朝著修斯坦咧嘴,大口的喘氣,等著主人一聲令下,就要將麵前的人撕成碎片。


    修斯坦離開家時走得匆忙,沒有帶上任何可以證明自己是自己的東西,連艾克利曾經寫給自己的信件也一並放在了家中。


    “你真的是他嗎?還是我的摯友,尼古拉斯·修斯坦,已經被你們做成了行走的亡者?”


    艾克利看出了修斯坦的猶豫和無可奈何,他知道麵前疑似修斯坦的人無法證明自己,雖然艾克利曾經在報紙上看見過修斯坦的照片,麵前的人也和當年報紙上的人一致,可是,他的朋友,真的已經遇害了嗎?


    艾克利越發懷疑自己的選擇,當初讓一個與此事毫無關係的修斯坦攪進外星生物的爛攤子,到底是對是錯?


    艾克利扣在扳機上的食指慢慢的往迴拉。


    如果尼古拉斯已經被抽出那些關鍵的思想,自己至少要好好安葬他的肉體。


    修斯坦也注意到了艾克利的動作,這讓他有些慌張,難道艾克利真的要按下扳機,就因為他無法證明自己是修斯坦本人?


    “也許我不應該這樣莽撞的來尋找他......”


    修斯坦的心中閃過一絲悲哀,跨過大河,翻過高山,進入陰森的密林,殺了米戈的間諜,度過了這麽多困難,沒有死在米戈和間諜的手下,反而要被他最親切的朋友槍殺在他家門口?


    艾克利眼中的兇光越來越深,他似乎已經完全將修斯坦當做了米戈的間諜,除了兇狠的看著他,眼神中還有一抹朋友逝去的悲傷和無助。


    不論用什麽辦法,當艾克利認定他已經被米戈轉換了思想,所有的物理證明都沒有任何意義,那些艾克利寄給他的信可以仿製,修斯坦的記憶可以被複製,衣著,照片,對於一個可以替換人類大腦的高科技種族來說,人類之間的信任和情感就像是宇宙中的地球,渺小,脆弱。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修斯坦的背包裏傳來了一陣生命搏動的聲音,修斯坦知道,那是曾經死靈之書傳遞的信號。


    修斯坦仿佛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對著即將扣動扳機的艾克利脫口而出:“我有辦法證明我自己!”


    在艾克利半是疑惑半是警惕的眼神中,修斯坦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將背包從自己的背上放下,然後打開了他。


    他想,應該是阿爾哈薩德給他準備了一些他的個人資料,足以證明他自己,也有可能是死靈之書悄悄用什麽奇異的魔法將艾克利寄給他的照片和信件轉移到了背包中,即使明知道現在的艾克利也許已經陷入了某種偏執,不信任麵前的自己,修斯坦還是懷著希望打開了背包。


    墊在最底下的,是修斯坦準備的唯一一套換洗衣物,撥開一旁的撬棍和零零碎碎的東西,他終於看見了躲在背包最深處的死靈之書。


    而書上的東西卻讓修斯坦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


    壓在書上的是一大堆信件和照片,修斯坦看著信封上留下的地址和郵戳,這些都是艾克利和他相互寄送的信件,而在這些信件旁邊放著的,是一把修斯坦極其熟悉的霰彈槍,幾天前,他就是用這把槍打掉了一個間諜的腳掌。


    槍管處插進了死靈之書的書頁裏,隻留下一小段槍托,從栓泵的位置,修斯坦可以判斷出這把霰彈槍已經裝上了彈藥,隻需要從書裏抽出來,射擊某人,或者某個朋友。


    在槍托上,有這麽一行蠅頭小字。


    “所有調查員,都是孤獨的。”


    修斯坦顫抖著,他明白阿爾哈薩德的意思,他也是一個調查員。


    “這些,是你曾經寄給我的信還有照片。”


    一大堆信件被修斯坦從包裹裏抱出來,這是三年來,兩人幾乎所有的信件,裏麵有不少相似的信封,這些是為了防止米戈的間諜從中攔截而導致的信件遺失。


    艾克利看見麵前的修斯坦抱出這麽多的信件,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臉上的表情有些鬆動,但還是警惕的端著槍說:“這些信件可以偽造,你還是沒法證明你就是尼古拉斯。”


    “這是三年來,我們所有的信件,求求你,你不明白嗎?我就是修斯坦啊,艾克利!”


    修斯坦幾乎快要哭了出來,他用淒厲的聲音唿喚著艾克利的名字,布滿血跡的臉色顯得極其恐怖和悲哀。


    如果艾克利還不承認修斯坦是他,那他就隻有最後一個辦法......


    “那我還有最後一張紙要給你......”


    修斯坦看著艾克利的槍管,臉色突然變得緊繃,麵部僵硬得沒有任何表情,目光逐漸轉向恐怖,眼皮都不眨一一下。


    他從風衣的口袋裏拿出了那張畫有舊印的紙張,將它遞給了艾克利。


    麵前的艾克利看見修斯坦無助和失落的樣子,猶豫了一會兒,將槍口稍稍壓低,騰出左手,接過了修斯坦遞來的一小頁紙。


    就在艾克利觀察舊印的筆畫構造時,修斯坦用右手極快速的抽出了背包中,u看書w.ukashu.om 插在死靈之書裏的霰彈槍,右手握住槍托,對著艾克利的胸口,單手擊發。


    與此同時,艾克利手裏的獵槍也打了出去,而早有準備的修斯坦隻是左臂被打中了幾塊破碎的彈片。


    單手擊發的難度,修斯坦右手的槍向上飛了出去,而艾克利因為強大的作用力,也往後退了好幾步,直接倒在了地上,手上的獵槍飛出。


    來不及多想,艾克利養的幾隻忠犬看著主人倒地,也向著修斯坦飛撲過來。


    修斯坦向後一倒,然後連滾帶爬的抓起了自己的槍支,轉過身,第一條獵犬近在眼前。


    修斯坦就著手裏的槍管,狠狠的給了麵前護主的狗子一下,一陣疼痛襲來,另外一隻已經咬住了修斯坦的坐在地上的小腿。


    情急之下,他誤打誤撞的對著腿上的獵犬扣動了扳機,這才想起自己的槍械是單發,需要及時上彈。


    然而出乎修斯坦的預料,槍械還是被啟動了,一道火光閃過,極大的後座力頂在修斯坦的肋骨上,鑽心的痛苦,仿佛他的肋骨被衝擊斷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接著是第二槍,第三槍......直到五槍過後,彈藥應該還沒有枯竭,但幾條狗已經全部修斯坦打死。


    修斯坦仿佛心死一般,倒在地上,手裏似乎是無限彈藥的槍也脫手而出。


    他幹了什麽?


    殺了間諜,挨了槍子,穿過密林,勾心鬥角,鬥智鬥勇。


    明明他是來拯救艾克利的,而艾克利被他槍殺在家門口?


    修斯坦已經接近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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