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依舊還定格在高高的接天台上,暗聖老卻感覺自己的身形在不斷地墜入無盡深淵,循環往複,不斷下墜,恍若永劫輪迴。


    被邪氣鎖鏈牢牢束縛住,暗聖老空有一身不俗的造化玄氣,卻一點都施展不開來。


    可怕的墜落感無時無刻不在侵襲著暗聖老,讓他惶恐,讓他落寞,讓他孤寂,讓他絕望。


    能夠在光明之中依舊保持著黑暗的存在,暗聖老自認為對於種種負麵情緒已經擁有了足夠的抵抗力,直到現在,他方才明白,自己先前的淺顯認知,與殘酷的世界,實在是格格不入。


    或許是在過於“光明”的世界中待得太久太久了,暗聖老都忘了,哪怕在怎麽無盡光輝偉岸,也終會存在陰暗邪惡的一麵。


    而接天台的存在,正是將邪惡的陰暗麵不斷放大,讓吸取天地之間的怨惡之力,讓一分的邪氣,發揮出十分的力量。


    邪氣鎖鏈不斷抽緊,將暗聖老死死困在接天台上,半癱的他既無一絲玄氣可以動用,人更是逐漸失去了求生的意誌,瞳孔開始逐漸渙散。


    當黑暗反過來吞噬光明,心目中的方向與信念皆被顛覆,暗聖老的一條老命,也就走到了盡頭。


    聖上冷眼旁觀,就好像動手並不是他一樣,踩死一個聖老,與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毫無感覺。


    一點光明自心坎的部位亮起,而後大放光明。


    邪氣鎖鏈就像是堅冰遇上了熔火,迅速消融退散。


    暗聖老眼中的神光,也開始慢慢複蘇,神誌在一點一點地複蘇。


    浩瀚的威壓降臨,得虧接天台頂端離地足足有百多丈高的距離,也算對於生活在天元城的民眾,倒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


    “天元皇朝的聖上,何故對我的下屬下此重手?”


    “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你我既有共同目的,本可結成攻守同盟,為何要弄至如斯田地?”


    柔聲細語之中,也有一絲宏大的威嚴,借由暗聖老的軀體發聲之人,正是西方聖殿的那位殿主,彌斯埃亞。


    元域、玄域明麵上第一勢力的執掌者,終於在這個不怎麽合時宜的時間點,進行了首度會麵。


    光明反噬黑暗,威壓當頭而下,樁樁件件,正中聖上紫傾風的逆鱗所在。


    天下共主,萬王之王,又豈容還有他人在自己的頭上耀武揚威?


    “彌斯埃亞。”


    “西方聖殿殿主,誅邪聖殿輪值殿主,萬世頌唱的神之領袖,神在世間的代言化身,唯一的無上尊主,對麽?”


    蒼天魔臉驟然睜大了雙眼,所有的威壓在一瞪之下盡數消散,再無蹤跡。


    “多麽敞亮的名號,多麽偉大的稱唿,彌斯埃亞,莫不是連你們的聖主,都不再被你放在眼裏了不成?”


    見慣了朝中各種明爭暗鬥、相互攻訐的場麵,聖上當然是信手拈來,一開口就扣上了一頂碩大的帽子。


    整個誅邪聖殿,皆是由那位傳說當中的聖主一手創辦,四方殿主實質上隻是左膀右臂的得力幹將罷了。


    鳩占鵲巢這類的事兒,是任何一個霸主都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也是妄圖篡位者最忌諱被掀開的瘡疤。


    “聖上無需說這些有的沒的,本殿主的稱謂,並非是自吹自擂,而是萬千信眾所奉。”


    “民心所向,最是不能抵禦,聖上,是也不是?”


    彌斯埃亞說話的時候,就如同在布道一樣,沉穩而謙卑,柔和又威嚴,頗有一種洗腦的感覺,讓人無從辯駁。


    “民心?”


    “你不過一介神棍,也配與孤侈談民心,簡直是荒謬至極!”


    “如此重要的事宜,孤都親自現身,你卻隻是指派一個聖老來此,誅邪聖殿,是否真的高高在上,不把我天元皇朝放在眼裏?”


    曾幾何時,聖上的脾氣不至於如此暴躁,除非是被逼到了絕路,方才會反彈得徹底一些。


    可自從邪氣入體之後,聖上就變得和裝滿了火藥的炸藥桶一般,隻需要輕輕一點,就容易爆炸。


    紀綱、齊寒彥乃至於祁道庭、暗聖老皆是因為如此,方才觸了黴頭。


    “聖上,上升高度的事情,就沒必要再扯來扯去了。”


    “此事關係重大,以你我的身份地位,完全沒必要因為一點點小小的矛盾,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


    被占據了心神的暗聖老緩緩站起了身子,在熾烈聖光的照耀下,身上殘存的邪氣鎖鏈紛紛脫落,沒入了接天台的石磚內。


    “聽聞天元皇朝內部紛爭無止無休,不論是北元百族還是北方言王,都讓聖上頭疼不已。”


    “在眼下這等關鍵時間點,聖上該多加思量的,不該是思安、思危麽,還有心思邀本殿主前來?”


    誅邪聖殿在玄域就是手眼通天的存在,兩域合並之後,不少眼線也滲透進了玄域。


    非但誅邪神殿是這樣,天元皇朝何嚐又不是如此,無論是誅玄城還是聖玄城裏,隻怕也都少不了紫衣衛與潛龍密影的蹤跡。


    “彼此彼此,天元皇朝的危機不勞殿主大人操心,倒是彌斯埃亞,你若不小心一些,隻怕輪值殿主的位置,就快要到頭了。”


    “你們北方聖殿的莊萬古裝得和千年老烏龜一樣穩如磐石,實際上卻蠢蠢欲動。”


    “北方聖殿的金聖老前不久曾往我元域一行,你的日子,隻怕也與孤差不多,沒那麽好過。”


    兩大霸主唇槍舌劍,互相攻訐對方的缺點與薄弱之處,隻為了能夠壓垮對方的氣勢,在不久後的真正會談當中,占據相對主導的地位罷了。


    都是千年道行的老狐狸,隻是依靠言語的攻擊,誰又能說服得了誰?


    兩大霸主爭論了許久,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誰都聽不進對方的言語。


    四目相交,聖光與邪氣聚於一處,令得空間湮滅,虛空震蕩,無盡亂流由此衍生。


    動靜鬧得有些大了,終於是驚動了下方鎮守的襲風,抬起頭來,提起佩劍,不顧一切地向上衝來。


    兩大霸主同時撤去了聖光與邪氣,相視一笑,就好像相識多年的老友那般。


    彌斯埃亞淡然說道:“時間由我,七月三一,日照當空。”


    聖上則甩袖冷笑道:“地點孤定,天元城外,百裏空亭。”


    “親身而至,無有他人!”


    兩人齊聲唿喝,光暗對撞由此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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