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管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上峰有交代,嚴查期間,一律不得徇私。”


    “手書中隻提及了紀綱大人,並未把紀楓大人的名字也放上去,我們也是按章辦事,實在是無可奈何。”


    換作平日裏,呂老太監都親自造訪了,別說出示手書,就算啥都沒有,撈個人出來,都是輕輕鬆鬆的事兒。


    今時不同往日,自打聖上性情大變之後,一切的流程就變得越發的嚴苛,幽囚司統領三令五申,他們這些個獄卒,也隻能乖乖聽話。


    “你們……唉。”


    呂老太監歎了一口氣,還想要再多說兩句,看看能否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起到點作用。


    但看到兩人一臉決絕的樣子,呂老太監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隻得作罷。


    能夠將紀綱從天牢裏麵撈出來,都已經算是一件幸事,更多的事兒,就不用再指望了。


    接過傷痕累累的前任指揮使大人,呂老太監攙扶著他緩緩離去,銀票反倒並沒有收迴,而是靜悄悄地安放在了不遠處。


    堂堂紀綱紀大人,早年有多麽得風光,現在就有多麽得落魄,眼裏那驕傲的神光都黯淡落寞了下去,再也沒有往昔的神采可言。


    渾身上下皮開肉綻不說,外傷牽連內傷,內傷又刺激肺腑,長此以往下去,對修為都會造成嚴重的損害,淪為一具廢人,怕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紀大人,咱家對不住你。”


    攙扶著紀綱,呂老太監小心翼翼地渡過去一絲真氣,助他穩定傷勢。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紀綱那渾濁的雙眼方才緩緩睜開,待得看到呂老太監那張充滿歉意的麵容之際,心中的怨,心中的恨,都在同一時間徹底爆發了出來。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紀綱發狠掙脫了呂老太監的攙扶,狠狠地一口唾沫吐在了呂老太監的身上。


    唾沫混雜著濃鬱的血漬,呂老太監的手段,要躲過這汙穢之物,實在是輕而易舉,容易得很。


    素來喜愛潔淨的他,這次反倒不閃不避,任由唾沫玷汙了他的朝服,也未有露出半點慍怒之色。


    隻因幾分愧疚,讓心狠手辣的呂老太監都有些心緒難安。


    “呂嚴!”


    “你害我也就算了,連帶著我兒都坑害,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如癲似狂的紀綱全然不顧身負重創的身軀,甚至還將呂老太監的那絲穩定氣息的真氣都給吸納。


    幹涸的丹田氣海的了真氣的補足,一下子再度活躍了起來。


    淺紫色的真氣與煞氣幾乎同時破體而出,助紀綱掙脫了精鐵澆築的鐐銬的束縛。


    雖無兵刃在手,紀綱卻雙手合十,以掌為刀,麵露猙獰之色,撕心裂肺地狂吼道:“呂嚴你這畜生,我要你陪葬!”


    七煞來去刀迴環蕩漾,開始不斷繼續煞氣刀影與力量,淺紫色的刀光紛呈,煞是好看。


    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早就把大內侍衛與內侍太監給吸引了過來。


    呂老太監眼神一掃,這群家夥便噤若寒蟬,不敢隨便走上前來。


    執掌皇宮內務數十年的光景,哪怕聖上青睞有損,餘威猶在,依舊沒什麽人敢隨意忤逆冒犯。


    或許是因為真氣虧空的緣故,哪怕有著怨念恨意的加持,七煞來去刀在積蓄到了第五道刀影的時候,已是無以為繼,無法將力量推上最巔峰。


    無可奈何之下,紀綱也是不管不顧,雙掌自上而下,狠狠劈向呂老太監的胸膛。


    一聲長歎,呂老太監竟是不閃不避,更刻意撤去了賴以護身的純陰玄氣,任憑七煞來去刀的刀芒正中胸膛。


    撕裂般的血光飆飛而起,連紀綱都露出了幾分震驚,下手頓了一頓。


    呂老太監那老朽的身軀不可避免地被劈飛了數丈之遠的距離,蟒袍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胸口一道斜斜的嶄新創口異常鮮明。


    如非一次次的洗經伐髓對肉身也有著不小的裨益與提升,光是這聚勁不足的一刀,都足以要了呂老太監的老命。


    再差幾分就可以看得見骨頭,呂老太監捂著自己的胸口,未曾慘唿,也未曾哀嚎。


    一刀力竭,紀綱雙手顫抖不止,連站著的力氣都有些難以維持下去,雙腿一軟,直接就摔倒在了地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呂嚴,你為何不避?”


    “你真的就以為,硬接我一刀,能夠補償我兒的損失麽?”


    話雖如此,紀綱的態度和語氣,出現了明顯的動容,再也不像一開始那般決絕。


    “嗬嗬,此事的確是咋家之過,我等都被那廝算計了,你隻是恰逢其會罷了。”


    “咋家如此,也隻是為表誠意,紀大人你若是不信,咋家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呂老太監屈指連點自己身上數處大穴,止住傷勢,在以純陰玄氣的冰晶覆蓋傷口,起碼可保暫時不出狀況。


    紀綱的一刀,固然聚勁不足,力量卻並不弱,再怎麽說紀綱也是能與鷹王扳手腕的強者,可入天虛之列。


    不小心一些,一旦煞氣入體,傷口惡化,呂老太監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此次撈紀大人出來,乃是咱家好說歹說,才向聖上求來的一道手書,也算是求來了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稍稍穩定傷勢,呂老太監緩步走上前來,並沒有因為那一刀而心生嫌隙,反倒再將紀綱攙扶了起來,又渡入一縷真氣。


    “你……呂嚴,你明知我恨你入骨,必會殺你,你還這麽做?”


    “為什麽?”


    短時間內的信息量有些龐大,被嚴刑拷打得頭腦都有些迷糊了的紀綱,一下子也未能反應過來,任由呂老太監攙扶著,不再像開始那般抵抗。


    “為什麽?”


    自嘲似地笑了笑,呂老太監扶著紀綱,慢慢離開了天牢所在的範圍,幽幽地說道:“你們的爭權奪勢,在咱家的眼裏,不過都是一場熱鬧的遊戲罷了。”


    “咋家的眼裏,隻有主子萬歲爺一人,咋家要做的,也隻是輔佐好主子萬歲爺一人,如此而已。”


    “隻要能夠為主子好,舍了咱家的性命,又有何妨?”


    “別人做事情要講究利害,計較得失,唯獨我們這些個當公公的,不需要。”


    “爬得再高,爬得再遠,也隻是為了更好的輔佐主子而已,這就是原因。”


    嘲諷般的笑聲響起,不知是誰發出的,也不知是在嘲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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