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闞宸、放與維金聖子坐在一處,把酒言歡,倒是好不自在。


    身為名義上的少閣主,闞宸的心思大得很,一點都沒有為令劍閣如今的困境而感到擔憂。


    反正就算天真的塌下來,也自然有個子高的會去頂著,若是真出現了什麽連止司都處理不了的事兒,他湊上去,也起不到任何的用處。


    習慣了誅邪聖殿的嚴苛管束,難得有機會單獨在外,維金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拘謹,不太放得開。


    與瓦倫丁相似,早早地見識過了世界的廣袤,維金也不會像別的聖子聖女那般,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其餘的宗門,也沒有妄自尊大的秉性。


    好在闞宸與放都是性格活絡之人,一來二去,大家也都熟悉了起來,推杯換盞之間,又有過命的交情打底,自然更加親近。


    “我說放兄弟,幾年不見,你的性格怎麽變得這麽多了?”


    “還記得當年的你,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沉默寡言得緊,不過你的劍法還是一如既往的了得,佩服,佩服!”


    某種意義上,闞宸也算是東道主,自然要一盡地主之誼,舉起酒杯,三人碰杯共飲。


    幾杯酒水下去,話匣子也變得更加容易打開了。


    “你以為我願意麽?”


    放颯然一笑,別過頭去,眼角餘光處,竟是有了微微淚痕。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到底有多小,我已是記不得了。”


    “甚至於,我都不知道我的家鄉,我的父母,我的親人,自打擁有記憶開始,我唯一認得,或者說熟悉的人,也隻有一個,那就是師父。”


    “師父對我的關心,對我的照顧,的確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事無巨細,但要求,也甚是嚴苛。”


    “那時候還小,隻會想要,隻會期盼更多的自由,又不懂得許許多多的大道理,為了達到師父的期望,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我試著開始模仿師父。”


    感應到放語調中出現了一絲絲不和諧的雜音,有如輕聲的啜泣,闞宸拍了拍他的肩膀,輕撫著,以示安慰。


    維金聖子也很是聰明地適時舉起酒杯,及時邀兩人碰杯,來緩解那種令人不適的氣氛。


    “少悲喜,多靜思,漸漸,我開始從細微之處模仿師父的動作,模仿他的氣質。”


    “而後,你們就見到了,當初的我,失去了天性,失去了自我的我。”


    “沉默寡言,不善言辭……除了手中的劍之外,我……一無所有。”


    “千玄城外的劍塚險地,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獨立外出闖蕩,結果,就遇上了你們。”


    放歎了一口氣,黑殺劍握在手中,就好像他唯一的親人那般,珍藏,珍重。


    “懂懂懂,我都明白,我都明白,不難過,不難過啊!”


    維金聖子雖然被管束得也頗為嚴格,他起碼還擁有一群年齡相仿、階級相近的聖子聖女同伴可以溝通交流,不至於被束縛成性格扭曲的地步。


    闞宸嘴角抽了抽,迴想起自己剛剛被止司收下之時,受到的也是近乎於非人的待遇。


    如非他自己本身性格就比較灑脫,又有丁影一直作伴,恐怕他的下場,比之於放,也好不到哪兒去。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日積月累之下,終有一日,我徹底憋不住了,那種非人的感受,那種孤獨的寂寥,實在不是人所能承受的。”


    “是以,我一人逃了出來,笑也好,哭也好,喜也好,怒也好,都隨心隨性,再無牽絆。”


    說到這兒,放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語氣要多豪邁,聽著就有多低落。


    “所以,放兄弟,這才是你真正的性格麽?”


    維金聖子並沒有見識過曾經的放,小心翼翼地問詢著,生怕觸怒了他。


    在放的身上,維金聖子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威脅,再加上闞宸言語之中偶爾透露出的幾絲敬意,能夠明顯地判斷出,此人的實力,應當還在闞宸之上,且大有來頭。


    “誰知道呢?被壓抑得太久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本來的性格究竟是什麽。”


    放聳了聳肩膀,很是無所謂地說道。


    闞宸左右環顧了一下,見他的師尊止司還在與人密談著什麽,這才放下心來,伸出手掌小聲說道:“放兄,老實透露一下,你那位師父,和我的師尊,是不是曾有過一麵之緣,是不是交過手?”


    “不是好奇心作祟,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我那位看似威風八麵的師尊,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


    放別有深意地瞥了闞宸一眼,幽幽地說道:“我還以為那位止司前輩是丁兄的師尊,想不到竟然是你的,闞兄,當初,你可是藏得夠深啊?”


    “意外,意外,一切都是意外,嘿嘿。”


    “若非丁影兄弟早有師承,這等好運氣,哪裏會落到我頭上,維金兄弟,你說是也不是?”


    闞宸笑得有些尷尬,千玄城初見止司與丁影的時候,大家還鬧出了一些不愉快,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丟人。


    好在止司與丁影都大人不記小人過,並沒有放在心上過多計較,不然的話,闞宸與闞永年,怕是早就淪為一堆白骨了。


    “嗯嗯,丁影兄弟手段著實厲害,他的師父?呃,是該叫師父吧?也厲害得很,不論儀容氣度,皆是非凡,吾輩楷模,當屬如此。”


    維金與洛一緣也算有過一麵之緣,忙不迭點頭應和。


    別的事情他不清楚,親身體會過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弄錯的。


    “原來如此,倒是讓你撿著一個大便宜,我記得當初你還張口閉口,要當西方聖殿的聖子來著。”


    “時移世易,你能成為令劍閣的少閣主,倒也算是一番機緣。”


    有一位真正的西方聖殿聖子維金在場,闞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頗為尷尬。


    那時候的自己,眼光與格局實在也是有限得很,又被闞家老祖壓迫得緊,也是無奈之舉。


    現在聽來,莫說是外人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多多少少有些羞恥。


    一巴掌拍在放的後背,闞宸麵頰微紅,細聲細語地說道:“放兄,這點丟人現眼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誰人沒有年少輕狂之時呢?”


    “你呀你呀,難得有機會一見,還是和我好好說說,你師師父與我師尊之間,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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