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統領,老夫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被自己的宗門驅逐出去,雖然此事沒什麽人知道,但還是讓齊寒彥的心裏感到無盡的悲涼與哀傷。


    天青門乃是在齊寒彥的護持之下,方才避過了一場又一場的災劫,得以延續至今。


    結果到了現在,齊寒彥這位天青老祖,反倒被逐出師門,趕出了天青山。


    從門派老祖,淪落到有家不能迴,齊寒彥的心裏也有恨,相當的恨。


    對於掌門齊升弘的恨,對於太上長老沐語的恨,對於洛一緣、令劍閣的恨,以及對於整個天青門上下所有門人弟子的恨。


    此恨綿長,難以消絕。


    正如嗜血魔鬼不為魔教所容一樣,心裏也有著幾乎相近的恨意。


    情緒這種玩意兒,總是很能夠感染人。


    尤其是相似的情緒匯聚在一起,最能夠引起共鳴。


    似乎是被齊寒彥的哀傷與恨意所感染,嗜血魔鬼的眼神也變得微微有些迷離。


    一直以來顯露在外的猙獰表情開始漸漸消退,如若魔鬼的邪惡臉龐上,也多了幾分罕見的愁腸。


    “今日不知明日事,隻歎無奈空歎思。”


    “什麽大統領,什麽天元皇朝,什麽護教法王,什麽魔教,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思緒入愁腸,總是千般淚。


    嗜血魔鬼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在不知不覺間,說出了與他的性格完全不相符的話。


    齊寒彥不由得為之一愣,高居三十六天虛榜第十二位的嗜血魔鬼,殺人不眨眼、兇殘暴戾到極點的嗜血魔鬼,竟然也會有如此一麵?


    笑聲過後,隻剩寂靜。


    伴隨著飄蕩在山間的微微風聲,讓本就落寞的兩道身影,顯得更加的落寞。


    月光如水,平靜而溫柔地灑在大地上,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明明隻是相識不久,不知為何,兩人卻好像重逢的故友一樣,完全能夠感知到彼此的情緒。


    “大統領之名,休要再提,嗜血魔鬼,也不過隻是殺的人多,被好事之徒冠上的諢號罷了。”


    “老夫的真名,已經有許久許久,沒有人叫過了。”


    “到底是五十年?還是八十年?”


    “老夫也不記得了,隻知道,當死在老夫手底下的人越來越多,嗜血魔鬼的稱唿,就再也摘不下來了。”


    “自那以後,老夫便是嗜血魔鬼,嗜血魔鬼便是老夫,整個江湖上,在沒有一人記得老夫的真名,包括祁道庭,也包括納蘭老教主,沒有人記得。”


    說著說著,心硬如鐵的嗜血魔鬼的語氣,似乎也多多少少有些哽咽,慘然一笑。


    “其實,老夫還是記得的,老夫的名字,叫應玉堂。”


    “應玉堂?”


    齊寒彥一直在邊上靜靜地聽著,直到最後,方才跟著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在心裏細細地咀嚼起來。


    差不多的遭遇,也發生在齊寒彥的身上。


    自成名之後,江湖上隻知天青神劍或是天青老人的名號,就連天虛榜上,也是以這兩個名號來代替。


    如果不是天青門一直以來都由齊氏一脈傳承下來,門內諸多弟子乃至當今掌門都是齊寒彥的後輩,恐怕就連齊寒彥自己,都會淪落到與嗜血魔鬼相同的境地,漸漸地,忘卻了那個曾經的自己。


    “應玉堂!”


    在心裏默默地念叨了幾遍名字,齊寒彥陡然一驚,總算是迴想起了許多年前,偶爾聽到的一則江湖逸事。


    嗜血魔鬼成名,較之齊寒彥要小了不少,某種程度上算起來,還算是一個晚輩。


    當應玉堂這個名字在江湖上初露鋒芒的時候,齊寒彥已是天青門內赫赫有名的長老,下一任掌門最有希望的候選人之一。


    天青劍法天下聞名,雖不說天下無敵,行走江湖自保,是絕對不成問題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齊寒彥對於一些少年劍客,也頗有關注與留意,更希望能夠吸納一些頗具天賦才情的人加入天青門,將天青門發揚光大。


    應玉堂,便是齊寒彥曾經注意過的一位少年英豪,二十出頭的他剛剛在江湖中嶄露頭角,就猶如煙花一樣,一閃即逝,像極了曾經風頭無二的風雨山莊莊主洛一緣。


    當然,應玉堂的名氣,沒有洛一緣那麽響亮,但都是突然崛起,又突然地消失。


    沒過多久,江湖上就出現了一個心狠手辣、滿手血腥的嗜血魔鬼,手段之殘忍,簡直令人作嘔。


    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嗜血魔鬼的真名是什麽,不少人還以為嗜血魔鬼師承血海骷髏堡,乃是血骷髏的傳人。


    但很快,這個傳聞就不攻自破。


    嗜血魔鬼加入魔教,成為四殺之一的血手殺,不久之後更是攀爬到護教法王的位置,一路登上天虛榜第十二名的寶座。


    到底是什麽樣的變故,讓一個陽光、正義的少年英豪,變作如今的嗜血魔鬼?


    齊寒彥不得而知,就算是想破了腦袋,怕也是想不明白。


    這當中,定然有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慘痛而曲折的故事。


    “迴眸過往,總會讓人黯然神傷,或許,這就是破綻吧。”


    “一處永遠無法彌補的破綻,心境的不完美,以至於血神珠無法大成,達到真正堪比神脈的地步。”


    嗜血魔鬼,也就是應玉堂歎了一口氣,仿佛也是覺察到自己剛剛多少有些失態了,連忙重拾心情。


    “齊寒彥,剛剛你不是有話要問老夫麽?但說無妨。”


    “你也算是江湖老前輩了,如今你與老夫又是同一陣線,但有所問,老夫定然不會推搪。”


    沒有去看應玉堂如今的表情究竟如何,齊寒彥稍作沉默,終究還是問出了埋在心裏的疑惑。


    某種程度上,年齡,的確與閱曆有著正相關的聯係。


    但有的東西,不達到一定層級,就算活得再久再久,隻要還沒有觸碰或者靠近那個境界,就永遠隻會被拒之門外,根本連一點消息都難以知道。


    齊寒彥雖然也是天虛傳說,天青門也是大門大戶,可與真正的頂尖,永遠有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神話,永遠隻是神話,與天青門的曆代門人,沒有緣分。


    “請問應兄,你在魔教多年,應當也見識過月靈公主,不知與血骷髏之間,究竟是孰強孰弱?”


    “神話的可怕,真的是我們傳說無法抗拒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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