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四月日清瀟,不時葉動搖。


    清明山下意,有客笛聲銷。


    無遠江湖策,雙人曲劍逍。


    不知何遜在,怎攬水風腰?


    話說宋江得了鬱保四身亡的消息,急忙告假,趕到樊樓,就看到鬱保四橫屍街頭。宋江眉頭緊鎖,心中滿是哀傷,抱著兄弟痛哭流涕。哭了多時,早有開封府尹帶兵趕到,望見宋江在彼,忙來寬慰上下。宋江略收了悲情,才見一旁也有個屍身。宋江與府尹道:“望請務必查找真兇,還我兄弟身死真相。”府尹連忙道是,約定三日查清。於是人將鬱保四與這男子屍體一同抬到開封府府衙安置,又教樊樓掌櫃、周邊行人同往佐證。


    當時開封府府尹等大小官員盡皆驚動。裴宣正是開封府判官,自然知曉,也有心為兄弟查明真相,忙來問過備細。當時宋江教開封府尹查清上下。開封府尹不敢怠慢,上下一力排查。不銷三日,府尹上報宋江,隻說是:“男子姓李,家住城東。平日嗜賭成性,因前些日輸光家底,心情不好。來樊樓大吃大喝,又不付飯菜錢。隻因喝的醉了,便與夥計吵嚷,鬧得大了,又要跳樓尋死。隻是腳下不慎帶落青瓦,砸死鬱幹辦。其中並無詭計,純屬意外之舉。”又有裴宣說了其中備細。宋江聞言,隻是哀歎不已道:“如此意外巧合,真個命中注定?”又歎鬱保四道:“想當年大軍破田虎時,曾遇窘迫,這兄弟身上又中了兩矢。可那麵帥字旗,兀是挺挺地捧著,不離俺尺寸。因此救了我等性命,如今偃旗息鼓,卻叫兄弟相離。”裴宣忙來安慰道:“生死由命,盡皆在天。哥哥無需過分哀傷,注意玉體。”宋江隻得收斂。於是又與樊樓掌櫃的道:“跳樓之事,罪不在你,然你樓上磚瓦年久失修,以至於害死人命,就教你迴去修繕屋簷,不得有誤。”掌櫃見不曾大罰,千恩萬謝道:“一定。”大喜走了。當下宋江教人好生安葬鬱保四,眾人祭拜。後來又問過李氏男子可有家人?才知家妻早被這男子賣了抵債,卻還有一子在彼。宋江念其子無辜,令府尹好生看待。


    待一切安穩,宋江自在朝中任職。忽一日,宋江下班迴來府邸,有小門子迎著說道:“有開封府判官裴宣來訪。”宋江聞言歎道:“這兄弟最好禮節,每每遠行,必來相辭。怕是近日又有公務差遣,來辭行得。”於是忙教下人置酒備菜,自到客房下尋裴宣。當時裴宣與宋江見禮了。宋江問道:“裴兄弟日理萬機,怎有空到俺這裏來相見?”裴宣道:“哥哥容稟,府尹差小弟正要去西京走一遭。今日特來辭別。”宋江道:“兄弟禮數不曾差得,每次遠走,都來辭別。前日感歎世事無常,今日兄弟公辦,以求萬事小心。”裴宣道:“不敢有失。”兩個寒暄數語,宋江教請裴宣在家中用餐。酒足飯飽,裴宣見宋江麵有愁容,就來發問:“哥哥如何愁眉苦臉,難道官運不濟?”宋江道:“如今天朗水清,朝廷上下一心,不曾有難。隻歎時光流轉,如白駒過隙,日月如梭。如今我年過四旬,滿頭白發。神醫又說俺留有心病,因此苦惱。”裴宣聞言,不憂反笑道:“兄長從來高明,如今怎地糊塗?看我天罡地煞,多少揮斥方遒!如今功成正果,如何哀天歎地?隻要盡人事、知天命,百年之後,青史留名,正是兄長之願,我眾兄弟之願!”宋江聞言,道:“如此說的是了。”兩個歡談許久,深夜方散。


    原來裴宣在宋江言語裏覺得宋江恐是迷茫,不知到如此這般,是福是禍,他心中隻說為兄弟謀一條出路,去邪歸正,如今四散分離,時常有後悔之心。裴宣這番言語,自然為宋江定心,不在話下。


    卻說裴宣因辦公務,要望西京河南府走一遭。當時辭別宋江,拴束包裹。到四更時分起來,洗漱罷,吃了早飯,穿著動身。裴宣戴著白範陽氈笠兒,上穿白緞子衫,係一條梅紅縱線絛。下麵纏腳絣,襯著多耳麻鞋,懷裏揣了重要公文。選兩個精明伴當跟著,背了包裹。都出府衙廳前,拜辭了府尹諸官。兩個伴當各跨了一口腰刀,裴宣則背了雙劍。徑出離了東京,取路登程,五裏單牌,十裏雙牌,到彼公辦如何,皆是常態,都不在話下。


    隻說裴宣公辦半月之上,終於已了。正趕迴汴梁,行了數程,在路上隻見一片祥和,裴宣道:“如此天下太平,不似有人逼上梁山,真乃大幸也。”幾個走走停停,不期到了中嶽嵩山。正遇著四月初四,清明天氣。裴宣望著嵩山巍峨的山勢,心中忽生敬畏之感,歎道:“我見詩經有雲:‘嵩高維嶽,峻極於天。’今日一見,果不其然。我隻怕山中虎豹猛獸,不妨繞路而行。”於是引著伴當繞道而行。又走過山嘴,忽聽得山上傳來一陣悠揚笛聲。裴宣聽了道:“真神仙曲調也。”兩個伴當聽這笛聲空靈婉轉,又經裴宣說,心中便有好奇,才道:“不妨去看看是哪個路高人在此?”裴宣也想一見,便帶著伴當向笛音傳來之處尋去。


    穿過一片密鬆林,隻見林邊一棵鬆樹下,有一個白衣秀士席地而坐,橫笛吹奏。裴宣上前抱拳行禮,問道:“公子在此吹笛,可是有何緣由?”少年放下笛子,起身還禮,笑道:“我本山中隱士之子,在此修身養性。今日清明節氣,自來踏青。看君等行色匆匆,又是佩刀劍之人,可是身負要事?”裴宣說道:“我等官府的人,路過寶地,聞得公子笛音不凡,故而前來。”少年忙來答禮:“既是官爺,小可有理。”裴宣仔細打量這少年,隻見他麵如冠玉,有女人相,心中暗暗稱奇。裴宣道:“公子既為隱士之子,想必學識淵博。敢問高姓大名?”少年道:“小子姓孟,名休。隻是略有學識,不敢高就。”裴宣聽聞此言,隻道:“孟兄談吐不凡,日後必成大器。小可無禮,隻是與孟兄一見如故,願與兄弟一敘,不知可否?”孟休道:“無有不可。”於是兩個席地而坐,談天說地,論足古今,共賞風景,聚會清明。談到深處,盡皆歡喜。孟知裴懂劍法,邀之一舞,願吹笛伴奏。裴便舞劍與孟助興,隻見:


    一個吹笛,如雲外天籟之音;一個舞劍,似風中地載之美。劍曲精妙,仿若仙人下凡;人物絕倫,恰可珠聯璧合。四麵山景隨聲化,八方林色與劍飛。


    一曲舞罷,一劍收勢,二人又來相談,因此看看天色將晚,孟休道:“日落西山,不可不還山,不可不離別,望裴兄海涵。”裴宣自知禮數,卻依舊不舍,隻道:“我與兄弟一見如故,笛劍相合,不知可願義結金蘭麽?”孟休道:“他日有緣,可再續。兄比我拘謹,我比兄散慣,不必執著於此。”裴宣聽說了,隻得作罷道:“也好。他日再度相逢,可來與之談歡。”當下辭別了。一個迴山,一個迴京,不必絮繁。


    隻說裴宣等迴京,不知幾日,正到汴梁城外西郊。此處有山,因山頂平攤,名喚嶽台,乃是皇家圈地。今日嶽台卻有兵馬演武,裴宣近前看時,那認軍旗上卻是轟天雷淩振的大名。裴宣望了望,與伴當道:“幾個兄弟雖都在東京,隻是文武有別,俺與淩振也許久不見,不妨拜訪一二。”於是引著上山來了。當時淩振正在山上設立將台,見裴宣在彼,就與副將說了,自下台來與裴宣敘話。裴宣打趣,插手道:“淩將軍在上,小可見禮。”淩振笑道:“酸書生還要與我見禮,小將不敢不受。”便迴禮道:“隻恐我犯事了,兄弟做文章傳遍東京,豈不壞了名聲。”裴宣道:“豈敢?”兩個說說笑笑,打趣非常。裴宣道:“不知兄弟在此何幹?”淩振道:“之前我常與魏定國一同研究火器,後改良炮石、火葫蘆等,助公明哥哥大成。如今魏定國戰死,他之遺書盡是取火之道,我有心完成,數月不敢懈怠。如今大功告成,來此專試驗如何。”裴宣聞言,要求一觀。於是二人同觀,就見:


    子母炮、風火炮、連珠炮,漫天飛騰;火葫蘆、火煙箱、火衝車,遍地排布。這裏炸聲如雷,那邊風火似龍。天崩地裂,正是轟天雷;石毀山壞,好做神火將。


    演武以畢,裴宣大喜道:“此真乃國之利器也。”兩個歡喜一場。淩振也覺:“此番魏兄夙願已成。”裴宣道:“隻因要迴去匯報公務,因此不敢逗留,先行告辭。”淩振送別了,裴宣又道:“既如此,我等先迴城中,晚些再與將軍慶功。”說了便走,入城裏去了。


    不說裴宣迴京如何,卻說淩振送罷裴宣,迴到演武場,命士卒好生收拾整理火器。正忙碌多時,看看天色黃昏,就見自己的戰馬受驚,頻頻嘶鳴,左右將士把持不住。淩振忙來扯住韁繩,安撫得當。便道:“我這多受訓練,平日裏連炮火之聲都不懼得,今日如何作亂?”話音未落,忽見林中一群飛鳥撲棱棱漫天飛去,如雲似雨,遮天蔽日。小校道:“如此古怪,恐有變故。”淩振認理,便道:“見得也是,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去了。”眾人收拾備細,下嶽台山來。正行間,又有許多走獸亂竄,撞到許多軍官。淩振慌忙引兵閃避,心中許多不安,催促兵馬快行。不一刻,隻覺山搖地動,正是地龍翻身。當時有小卒子喊一聲:“地龍翻身!”眾士兵大驚,哭爹喊娘、覓子尋爺、四散奔逃。哪裏顧得軍容?隻是一時間,都走得散了。


    原來古時人們把地震喚作地龍翻身。認為地下有龍長眠,馱地於海上。但凡地震,便以為地龍蘇醒翻身所致。因此有小卒子大喊,眾人都驚。卻說淩振見狀大喝道:“莫要慌亂,聽吾號令!”然眾士卒已亂作一團,無人理會於他。淩振無奈,隻得拔劍在手,獨自鎮定心神。此時大地震動愈烈,山石滾落,樹木傾頹,飛雲翻湧,溪水斷流。亂石塵土早把軍火掩埋,淩振正要搶救,隻聽得轟隆亂響。隻見一塊巨石朝淩振砸來,淩振躲閃不及,被巨石砸斷脊梁。左右有隨他自梁山一路出生入死的兄弟拚死來救,幾人合力推開巨石,救下淩振。淩振雖被救下,但脊梁已斷,氣息奄奄。兄弟們抬著他往山下趕去,一路崎嶇難行,磕磕碰碰終於迴了京城。這一場地震,有許多房屋倒塌,萬幸,傷亡甚少。


    當時天子早知,又有戶部、工部等眾臣上表。天子曰:“天災已至,當免人禍。”於是下旨教太醫院等下放,救應受災臣民。其餘諸部,重建樓閣,再造城池,皆調度有方,一力救應災難。當時更有紫金醫官安道全為首幾個醫士,仁愛無雙,親力親為,醫治百姓,正在禦街前搭鋪。淩振手下小校得知安道全在彼,特尋來哭訴道:“淩將軍被巨石壓傷,神醫救治則個。”安道全聞言,大驚,忙來救治淩振。


    安道全細細查看淩振傷勢,眉頭緊皺。他深知淩振脊梁已斷,此傷極重,即便他醫術高明,也並無十足把握。但仍取出金針,小心翼翼施針以穩住淩振殘息。淩振躺在榻上,麵色慘白如紙,卻強撐精神。謂安道全道:“吾一生征戰,未曾懼死,今若就此而去,唯念聖上與公明兄長之恩尚未報盡,更兼魏兄遺願未了。還望神醫助我。”安道全安慰道:“將軍莫急,吾定盡力。”當下開藥等。是日,淩振傷勢好轉,安道全道:“雖性命可保,隻是以後再不能下床。”淩振千恩萬謝,不能言表。後來淩振傷愈,雖不能行動征戰,然曆二十年之久,著書作文,道有一篇《火攻法》流傳於世,宋江等亦願相助《火攻法》 成書。書成之日,淩振心願已了,大笑三聲,臥榻而死。有詩為證:


    雷動轟天聽炮鳴,身殘誌勇敢揮評。


    專精著作火攻法,後世流傳有偉名。


    宋江等聞之,無不感歎,都來祭拜。宋江更親自手抄一本《火攻法》在淩振墓前燒化。其中細節,不必絮繁。


    再說當時尚有百姓遭難,天子有旨意在,安道全不能不往,因此道別淩振,不敢阻攔,當下安道全自去。正是:醫者仁心,天卻無情。不知安道全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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