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店腳山前入客間,酒香肉美好容顏。


    張三李四皆蒙醉,平地追風鬥惡頑。


    大水衝來龍王廟,武胡落草鳳凰山。


    結交此事方平落,遇見英雄又一環。


    卻說知縣大人有一件家事正需有人去辦理,就對武胡道:“我祖籍在齊州,卻來泰安上任,已有一年,自從上任以來,還未曾迴家探望,實則早在這裏備好家書一封和行李一擔。隻是天下不甚太平,手下能手不多,還需在我左右侍奉,底下的人又不濟事,因此隻好勞煩好漢幫忙送過才行,至於酬勞,自然不會虧待。”武胡聽聞此言,當下便與知縣談妥價錢。知縣即喚兩名衙役隨同前往,這二人無非張三李四。知縣道:“不是信不過好漢,隻是派兩個幫手,也好捎個迴信。”武胡自然同意。是日,武胡就同婁萬林一同迴到家中,將賞銀分好,又打拴起包袱來。婁萬林道:“哥哥不急這一時,且吃了飯食再走不遲。”不待武胡搭話,又請張三李四來吃食。張三李四乃吃慣他人的衙役,怎會拒絕,於是就留一頓餐時。席間說些貼己話,論一些江湖上的勾當,至午方散。武胡三人一切準備就緒,提起刀槍,就由那兩個衙役輪流挑擔,與婁萬林告別後,便徑直望齊州去了。一路上難免風餐露宿,二三日並無甚事,不在話下。


    且說這日,武胡三人於大路正行,見天色已然不早,此時正值陽春三月上旬時分,幾人皆已行得疲憊不堪,張三道:“武爺,我二人都饑渴的緊,不若尋了店家,吃些則個,歇了腳,明日再行?”武胡道:“也好,以免錯過了宿頭。”遂尋覓著找店家暫且歇腳。大路上走了一遭,沒望見甚酒家,就往小路來尋,卻是巳牌時分。三人望見一個山腳,見遠遠地土坡下約有十數間早屋,傍著溪邊,柳樹上挑出個酒簾兒。李四見了,把手指道:“兀那裏不有個酒店!”三人早到酒店跟前,那店家小二見有客至,趕忙迎上前來,見一個大漢帶兩個公人打扮的,不敢怠慢,就引道靠窗桌子坐了,便詢問道:“三位官爺打尖還是住店?”武胡言道:“隻要你這裏好酒食,盡管上來即可,待我們酒足飯飽,就在你這裏歇息了。”小二應聲而去。未過多久,小二便將酒菜肴饌一一擺放整齊。兩個公人就在桌上吃喝,武胡見酒水渾濁,便問道:“你這可是上好醪糟?”小二道:“客人自識得好酒,此乃我家店主人親釀,十裏八鄉都傳的好名聲。”武胡道:“甚好名聲?”小耳道:“方圓都喚我家主人酒壇子丁晨便是。”武胡聽了,便小飲一口,又來起著菜肴,見菜肴不似一般牛肉,又來問道:“那這牛肉如何一股怪味?”小二道:“此乃異香撲鼻,是主人娘子燴的,方圓裏也有個名聲。”武胡又問名聲如何?小二道:“香囊鄭娘子。”武胡聞言,又夾肉來吃。三人吃食以畢,頓感困倦,隨即迴房睡下了。


    當夜,小二便來報知丁晨、鄭娘子道:“今日來了一夥作公的,扛一個擔子,看似貴重。小的便在酒菜裏做了些手腳。”丁晨道:“不曾有甚異樣?”小二道:“隻是為首的漢子看似不好惹,也問了些問題,吃的最少。”鄭娘子道:“曉得了,你且去尋一遭看了。”小二便到武胡房前麵,踅進房裏去,就聽三人唿嚕聲此起彼伏。小二就來挑看行李,隻見盡是黃白之物。何為黃白之物?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足足百兩之上。小二忙迴來報知。鄭娘子道:“定是官府斂的不義之財,你我當可取了,貼補家用。”於是兩個都拿鋼刀,踅進屋內,望見被窩便砍。隻把那一床被子剁斷幾節,卻不聞喊聲。掀開被子看時,隻有一堆衣物,人卻不見了。丁晨大驚,忙來點燈要張時,忽聞身後一聲喊道:“真個是黑店,險些兒陰溝裏翻了大船。”再看那對夫婦,男的頭帶棗紅巾,身穿絳紫色布衫,下麵腿絣護膝,八搭麻鞋,腰係著黑白纏袋;生得瘦長驢臉,兩腮炸炸沙沙髭髯,年近三十之上。卻有詩說這漢子道:


    釀酒飄香十裏誇,殺人放火也如麻。


    江湖人稱酒壇子,好漢丁晨是主家。


    武胡掣短劍來鬥丁晨,丁晨瞥了燈燭,架鋼刀抵住兩個就在屋裏鬥將開來。那鄭娘子踅到一旁尋兩個公人身影,卻不見來。原來那兩個早被酒裏蒙汗藥麻翻,不省人事,就被武胡移到他處了。


    再說鄭娘子不見來人,發聲喊來助自家男人。武胡勢大,早把丁晨逼到牆角,正要結果,忽聞鄭娘子揮刀,便斜身閃過。武胡再看那女子時,但見:


    身材優柔,係一條鮮紅生絹裙;眉眼嬌媚,搽一臉嫩霞胭脂粉。敞開胸脯,露出桃紅紗主腰;挺直鋼刀,展示羊脂纖細手。雖有美人樣貌,卻是蛇蠍心腸。


    那二人便一齊來鬥武胡。武胡力敵二人,並無絲毫劣勢。丁晨見不能取勝,心下一動,就把周遭桌椅板凳打翻,又一刀斫滅燭火。四下登時黑做一團,伸手不見五指。丁晨夫婦不敢出聲,踅窗而走。但行不見路,就用手腳去探。丁晨拿手輕探出去,正摸著武胡劍尖兒。原來武胡亦不敢作聲,就拿短劍探路,突感劍尖兒抵住一物,出劍便刺。幸得丁晨身手不錯,及時躲過。三人又在黑裏摸索纏鬥。不一時,小二引一眾活計,都舉火把,紛紛趕來。武胡聽到外麵動靜,心知不妙,尋思道:“纏鬥下去不是個頭。”便摸起板凳,朝丁晨二人扔去。趁著二人閃避之際,武胡縱身一躍,跳出窗戶,借著月光,尋路走了。丁晨夫婦和眾夥計追出屋外,四處搜尋武胡蹤跡。然而夜色漆黑,武胡早已不見蹤影。鄭娘子道:“走他一個無紡,再尋那兩個公人與扁擔來看。”丁晨認理,於是二人迴來尋了一遭,原來兩個公人被武胡藏在後院菜缸裏,行李就在缸堆裏。二人打開行李看時,果然一擔子金銀財寶,又在公人身上摸了一遭,摸出信來,卻是家書,拆開看時,盡是噓寒問暖的言語。鄭娘子喚小二道:“把這二人抬到後廚,剝幹洗淨,放血宰殺。”小二一招手,就三五個大漢把二人帶到後廚,如何處理,不必細說。


    卻說武胡逃離酒店,直奔鳳凰山上來,見那一夥人並未追來,驚魂稍定。來尋了棵樹倚下歇息,心下暗忖道:“丟失知縣大人一擔包裹,還喪了兩個官人性命,如何是好?”又思索一陣,自顧自道:“萬不能迴去,隻恐知縣怪罪,隻得上山去了。”將歇片刻,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決定先找個地方藏身。起身看時,夜神月暗看不清路,隻得在山中亂走,忽現一間破舊茅屋。武胡提劍推開門踅進去張了一迴,見裏麵空無一人,但有床椅桌碗。武胡早口渴難耐,尋了一遭,有個水缸,就來用碗舀水喝了。當夜就在這裏歇了。次日清晨,武胡忽聽得門外吵鬧聲響,大驚夢醒。他踅到窗前張望,望見一夥紅頭巾小廝上山來。心下大驚道:“壞了,這裏卻是土匪窩子。”再看時,那一夥紅頭子中簇擁著個頭領,不是別人,正是丁晨。武胡緊憋一口氣,躲進水缸裏。隻聽丁晨走進屋子,環顧四周,吩咐嘍囉道:“給我仔細地搜,定要把那個人找出來!”小廝們立刻四散搜索。武胡心中暗自叫苦。小廝發現水缸周遭一攤水跡,便喚道:“找到了。”丁晨聞聲而來,走到水缸前,猛一腳踢碎水缸。武胡無處可藏,隻得跳了出來。丁晨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這次看你還往哪裏跑!”說罷,挺鋼刀來鬥。武胡便就效仿昨夜,要跳窗而走。剛跳出來,卻正遇見鄭娘子。鄭娘子道:“豈容你兩度從窗逃脫?”武胡大驚,挺劍來鬥。兩個鬥不過三五合,丁晨早到背後,武胡漸漸不支,左右嘍囉一擁而上綁縛了。丁晨道:“見今就把你與一擔寶物交付鳳凰山大頭領處,也好領些賞錢。”武胡聽了道:“我與這山大頭領相熟,隻是數月不曾來往,你且放了我,與你說道。”丁晨夫婦哪裏信他,就一並帶上山來。


    且說鳳凰山三個頭領坐定商議。為頭的喚作妙計君子葉光,那人原是平陰人士,能使一把寶劍,雖無十分本事,隻是個落第秀才,屢次不中,棄文從武,糾結同窗李玄上鳳凰山做了頭領。有八句詩但道葉光好處:


    皂服披星月,玄冠插竹簪。


    白顏清楚貌,眉眼臥春蠶。


    博覽書精略,機謀也健談。


    葉光施妙計,君子隱山嵐。


    第二個好漢姓李名玄,原是長清人氏,與葉光同窗,也因屢第不中,上山做了頭領。善使兩把白刃大片刀,舞起來如白鶴展翅一般,所以江湖賀號雲中君,亦有詩讚道:


    練武英雄亦會文,書中學得統千軍。


    雙刀共舞鶴飛去,姓李名玄雲中君。


    第三個好漢姓危名有福,撫州金溪人氏,乃是唐朝撫州刺史危全諷的後代,使一杆三十斤混鐵棍,人稱通天力士,亦有詩讚道:


    力大身強好漢哥,能揮鐵棍掃妖魔。


    通天力士危家後,有福威名讚頌歌。


    葉光當與李玄、危有福說道:“如今我聽知齊州府裏出三千貫賞錢,召人捉我們。誠恐來時,要與他廝殺。隻是山寨錢糧欠少,如何不去劫擄些來,以供山寨之用?聚積些糧食在寨裏,防備官軍來時,好和他打熬。”雲中君李玄道:“說得是。如今便去長清縣裏問他借糧,看他如何。”通天力士危有福道:“不要長清縣去,隻去界首鎮,萬無一失。”李玄道:“界首鎮一鎮之地,人戶稀少,錢糧不多。不如隻打長清縣,那裏人民豐富,錢糧廣有。”幾人正議論不定,忽有小廝報道:“山下酒壇子夫婦要來孝敬各位大王。”葉光忙請一眾入內見了。丁晨、鄭娘子都施禮以畢,丁晨道:“小弟與渾家見一夥公幹,一擔子金銀珠寶,隻是這擔珠寶不敢獨吞,特來孝敬三位大王。”葉光道:“你我都是兄弟,我也不曾攔你勾當,這珠寶應當是你夫婦的。”鄭娘子道:“此言差矣,三位大王嘯聚鳳凰山,我夫妻一片產業都是大王所賜,這些錢財隻抵房錢,感謝庇佑之恩罷了。”葉光聞言大喜道:“既大嫂如此說,我等便收下了。”就吩咐嘍囉收斂一擔金銀珠寶。李玄道:“既如此,也解我等燃眉之急,不好獨吞,應當賞賜。”葉光認理,當即與丁晨夫婦分了。葉光又大擺宴席,殺羊宰馬管待丁晨夫婦。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席間丁晨道:“昨夜拿下兩個公人,見今已然做了牛肉,隻是跑了一個大漢。今早我夫婦二人上山來時,就見這大漢在山腰小廝探報屋子裏,便就擒了這漢子。但這漢子卻說與葉頭領相熟。我夫婦二人隻在這裏半月有餘,不曾聞得,因此不敢濫殺,便就帶來與頭領相認。”說罷,領武胡入內。葉光三人見了大笑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忙教左右來鬆綁,葉光親引入席坐了。謂丁晨夫婦引薦道:“你二人新來此地有所不知,這位名冠京東東路的好漢,人喚平地追風武胡。”丁晨、鄭娘子見果然認識 ,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好漢,忙來剪拂,口稱道:“哎呦我的爺,如何不早報姓名,險些兒害了哥哥性命。”武胡道:“實在丟人,如何說出姓名?”葉光就來勸和,謂武胡道:“這夫妻二人為因本鄉一個財主,將五千貫錢教來此齊州做客,不想折本,迴鄉不得,就在月前來此設店,隔三差五便來孝敬,因此走的熟了,引做兄弟,哥哥看在小弟份上,原諒了罷。”武胡道:“不知張三李四如何?”丁晨道:“早做牛肉賣了。”武胡聞言,心下已死。葉光道:“事已至此,迴去已然不是好的,不如就在這裏落草,我這第一把交椅願讓給哥哥坐了。”武胡道:“既如此,落草也好,隻是這第一把交椅我萬萬坐不得。”葉光又讓,武胡不肯道:“你再讓時,我便下山。”如此,葉光也不再讓,就把第二位讓了。眾人都來吃酒,說些江湖上的勾當,下午方散。


    不說葉光、武胡一眾在山上如何,隻說丁晨、鄭娘子二人領了自己那份珠寶,下山迴到店裏來,小二迎著道:“那人又來店裏耍性子,不由分說,桌椅都給砸了,我等都招架不住,隻求二位主人勸得住。”丁晨、鄭娘子夫婦二人入內看了。不是這人大鬧酒店,有分教:酒壇子化幹戈為玉帛,千鈞佛往齊州遇英豪。不知此人是誰,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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