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狽遂賢兄棄吏裳,離鄉鐵背是蒼狼。


    綠林惡鬼纏身體,又鬥陪山草莽王。


    好漢心甘勤讓位,英雄剪徑意思忙。


    武胡競走泰安縣,平地追風遇舊郎。


    卻說荊俊、馮善二人因吳諱的官司,糾結七八個好漢要離開沂州。荊俊問道:“離開沂州雖好,但不知何去何從?”馮善道:“可去鄆州找小及時雨李孔目,此人頻頻效仿宋江,布施恩義,江湖上有他好名聲,定願收留我等。”荊俊等人也無主意,便就同意。眾人拴縛包裹,一發鄆州方向走了,一路上免不了風餐露宿。隻說這日,翻過幾個山頭,走近泗水。看看天氣五六月份,馮善道:“聞聽附近陪尾山上有一夥強人,為首的喚作四不像盧士衡,次一個叫鬼見愁張文彪,這二人武藝出眾,嘯聚三五百人打家劫舍,我等需得小心。”荊俊道:“我等不似有錢的主,他如何要來截我?”二人說了又行。正行三五裏山路,忽聞周遭發聲喊,一股腦出來十多條大漢。但看身上衣甲破舊,褲鞋破漏。再看手中有拿耙鋤的,有持棍棒的,殺氣全無。為首的人唱道:“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牙崩半個不,哇呀呀,俺是管殺不管埋!”荊俊看那人時,長得奇醜無比,身軀怪異,有詩為證:


    體健獅聲衝鬥牛,全非麵目是文彪。


    平生隻愛殺人事,古怪身形鬼見愁。


    荊俊道:“你是哪裏的漢子,卻想打老爺的主意?”那漢子道:“俺就是陪尾山上的好漢,人喚俺做鬼見愁張文彪。識相的,留下金銀細軟,俺便放你過去。”荊俊道:“我若不給,你奈我何?”張文彪怒道:“若不留下買路財,俺便一刀一個剁了做餡兒,給小的們包餃子。”荊俊道:“有種便來試試,那個怕你不成?”張文彪見荊俊不給,挺樸刀來鬥。荊俊也不怕他,橫狼牙棒抵住。兩個鬥了十數合,你來我往,不分勝負。張文彪暗暗的喝采道:“好個大漢!”又鬥了四五合,荊俊覷見張文彪下身不穩,舞狼牙棒望雙腿便打。張文彪不曾提防,被一棍撂翻,在地上滾了三圈。荊俊便要乘勝追擊,趕將來要落那狼牙棒。張文彪忙起身喊聲道:“少歇,我有話說。”荊俊道:“你有甚話好說?”張文彪道:“不是俺敵不過你,隻是今日俺沒吃飽,少了許多氣力,他日吃飽了,再與你鬥個生死。”說罷,賣個破綻,引那夥大漢迴山裏去了。這裏荊俊見狀要追,卻被馮善攔著道:“哥哥,窮寇莫追。”荊俊認理,自與馮善等人尋路出山不提。


    隻說荊俊等人走了一陣,不知多久,忽聞身後喊殺聲追來。荊俊看時,又是張文彪,他身旁還引一個漢子,身後數十人都到。馮善道:“原來去尋幫手了。”張文彪二人追上,後麵漢子兩邊圍住。荊俊笑道:“那漢子,這迴吃飽了麽?”張文彪道:“你休逞能,我大哥在此聚義許久,還不曾遇著對手,你敢與我大哥鬥麽?”荊俊道:“有何不敢?”隻見張文彪身旁那漢,身高體壯,胸前挺一杆鐵鏟,相貌黑醜,與張文彪不相上下。有詩為證:


    大力天生勢愛爭,能揮鐵鏟並農耕。


    江湖人稱四不像,好漢名為盧士衡。


    且說盧士衡手舞鐵鏟來鬥荊俊,荊俊用狼牙棒抵住,二人鬥過七八合,荊俊隻覺盧士衡勢大力沉,便尋了主意,賣個破綻,放盧士衡近身。盧士衡果然中招。荊俊覷見軟肋露處,揮棒便打,正中要害。盧士衡吃痛,迴身便走。荊俊正要追上,盧士衡突然迴身拿鐵鏟來拍,荊俊忙來架起格擋。盧士衡見沒打著,心下膽怯,便問道:“你端的姓甚名誰?好生厲害。”荊俊說姓名畢,盧士衡瞥了鐵鏟,翻身便剪拂,說道:“不知是鐵背蒼狼到此,多有得罪。”張文彪見自家哥哥如此,心有不忿,還要來鬥。盧士衡喝道:“這是沂州有名的好漢,你如何鬥得過他,還不來拜。”張文彪這才剪拂。荊俊道:“你又是何人,怎知我的名號?”盧士衡道:“哥哥有所不知,你我本出同鄉,我本是沂州農戶,因家產被官府收沒,沒了生計,就出來尋個活路,不期遇見這個鬼見愁剪徑,我勝了他,他便教我做這山寨頭領。”馮善聞言,卻是老鄉,就忙來攙扶。盧士衡問道:“這位哥哥是?”馮善說了姓名,盧士衡又拜,乃道:“不知二位哥哥要去哪裏?”馮善道:“我幾個要去鄆州投奔小及時雨李太孔目。”盧士衡道:“李孔目聲名遠揚,山東都知,不過此去山長水遠,實在辛勞,若二位哥哥不嫌棄山寨鄙陋,就在山寨住下,就請荊俊哥哥坐第一把交椅。”荊俊本要拒絕,馮善道:“我看盧義士性情真成,我等就此落草也好。”荊俊平生最愛聽馮善的話,自然答應,如此二人就上陪尾山落草。


    鐵背蒼狼荊俊坐了第一把交椅;細腰狽馮善坐第二把交椅;四不像盧士衡坐第三把交椅;鬼見愁張文彪坐第四把交椅。四人分配座次已定,便匯聚三五百嘍囉,嘯聚陪尾山、泗水西南一帶,時長剪徑,做些劫富濟貧的勾當。


    隻說荊俊到此三五日不曾下山,今見糧草不足,便要親領嘍囉下山剪徑,有馮善道:“大哥乃一寨之主,怎可妄動,小弟願為效勞。”荊俊便從,乃道:“那賢弟先去,下次我再去。”馮善便點撥十幾個健壯嘍囉下山去了。馮善就把嘍囉埋伏山路兩側,凡見過往商客,就跳將出來唱詞,給了錢的一一放過,不給錢的便唬一頓,搶他包袱,真個強人形態。若是農戶,也不收他錢財,卻也“賊不走空”。但有富戶過,便詢問備細,收些買路財。直近晌午,隻見三五個人,成群結隊而來。馮善放眼張時,見為首的是個壯漢,穿一身短打,扛一條長槍,五官粗狂,四肢發達,一看便是練家子。次一個穿一身錦羅綢緞,臉白眼青,細皮嫩肉,似財主打扮。其餘三個都做仆從打扮,各挑擔子。馮善尋思道:“看這擔子不輕,定是隻肥羊,怎好錯過。”就把手一招,左右嘍囉齊出,就把這五人圍住。馮善從一旁跳將出來,開始唱詞,依舊那些車軲轆話。直唬的那白臉的抖若篩糠,雙腿一軟。要不是左右仆從扶住,便要跌在地上了。為首的那漢子道:“你可是陪尾山的好漢?”馮善道:“正是,你是甚人?”那漢子插手行禮道:“本人姓武名胡,慣走江湖,送人送貨討生活,江湖諢號平地追風。”馮善仔細打量一番,似有英雄之氣,如何見得?但見:


    身強體壯,腿腳如似狼虎;額闊頂平,眉目比作英雄。手握長槍,點鋼尖頭驅惡鬼;身穿短打,盤腰褶帶顯精神。頭戴抹額,綠絛黃銅鑄就;足踏長靴,皂染白底製成。好漢慣走江湖,武胡平地追風。


    馮善道:“既是慣走江湖的好漢,便知道規矩。”武胡叉手不離方寸道:“那是自然,這月的份子錢,早就給了你們寨主,兄弟迴去問了便知。”馮善暗忖道:“他如此說我怎知真假,恐他騙我,且詐他一下試試便知。”就道:“你且說了,我家寨主姓甚名誰?”武胡說了盧士衡諢號、姓名,一字不差。馮善卻道:“我家寨主乃鐵背蒼狼荊俊,你說的那甚四不像的,早叫我家寨主砍了,因此不曾收你的份子錢,你需再交了才行。”武胡忙道:“好漢見諒,鄙人身上並無多餘銀兩,實在不行,下次路過一並交付。”馮善道:“你當我這是酒樓麽,還能賒賬?”武胡見說不通,臉麵一沉,便挺槍道:“你休要得寸進尺,都說柿子挑軟的捏,我也不是軟柿子!”馮善見他急要動武,忙來解釋道:“兄弟別急,方才試探而已,我家寨主並未殺了盧頭領,你且隨我上山去說了,一切都好。”武胡心思也細,就道:“休說,賺我上山殺我麽?”馮善見狀,教屏退左右,命人上山去請頭領下山。馮善又道:“兄弟見諒,方才是我心思多些,隻覺你在撒謊,因此有這一試。”武胡不由分說,挺槍來鬥,馮善隻得橫趕棒招架,不三五合,馮善不敢爭鬥,二人就在那裏對峙。後人有詩讚武胡道:


    慣走山河是武胡,單槍隻體入江湖。


    紫棠闊臉英雄貌,腳長黃毛兩腿粗。


    平地追風誰可比,恰如誇父逐金烏。


    偶逢剪徑遭羈絆,能屈能伸大丈夫。


    再說荊俊聞聽小嘍囉來報,早帶盧士衡下山到來。武胡見了盧士衡,趕忙上前施禮,又將緣由細說一遍。荊俊聽後,哈哈大笑,對馮善道:“賢弟忒過多疑,險些傷了自家兄弟。”言畢,便來與武胡執手,邀他一同上山喝酒。武胡道:“寨主心意已領,隻是武某還有公務在身,不便上山相聚。”荊俊就來問那財主:“不知少爺意下如何?”那財主早嚇得沒魂,自然不敢反對,連稱:“上山好也,上山好也。”武胡見狀,也不再推辭。於是荊俊就引幾人上山擺宴。眾人談笑間,已到山寨。往來分主客坐定,酒過三巡,荊俊道:“我是後來山寨,不知武胡兄弟哪裏高就?”武胡坦言道:“實不相瞞,我本是老家閑漢,也算有些武藝傍身,見今往來送人、送貨,賺點口糧養活自己。”馮善稱奇,問道:“不知兄弟這個生計如何保命?”武胡道:“像我這種生計,不隻憑武藝,黑白兩道,英雄好漢都有交集,但凡打點妥當,一路上便無甚大礙。”荊俊問道:“不知兄弟這一趟要去哪裏?”武胡道:“要往泰安縣走一遭,本來這一趟賺不得幾個錢,隻是正臨四月十八,乃是東嶽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誕辰,泰安縣因此有個廟會,到時小弟也算湊個熱鬧,其中或許還能尋些商機。”荊俊聞言,感其不易,乃道:“既如此,就留在我這裏坐一把交椅如何?”武胡道:“不可,頭領心意領了,先前也想過落草,隻是聞聽梁山泊新來一夥強賊,被宋江一派征繳,眼見得大敗虧輸,因此覺得落草並非正道。”荊俊道:“所言甚是,我等也非隻顧落草,定要做一番大事才好。”說罷,又來碰杯飲酒,深夜放散,不必絮繁。


    次日一早,荊俊等人就來送武胡下山。一行不遠,武胡道:“送君千裏終須別,寨主且迴,他日定奉金銀獻上。”盧士衡道:“兄弟此去還有兩處險要,一處雲雲山、一處徂徠山,都有好漢占據,萬望小心。”武胡道:“此二處都有打點,各位兄弟放心。”言畢,便就此與荊俊等人作別。


    不說荊俊等人迴山寨如何,且說武胡一路護送財主,路過雲雲、徂徠二山俱平安無事,徑直到泰安縣財主家中。武胡從財主那領了賞銀,就來廟會閑逛。先到一個茶肆歇腳,便喚小二上些瓜果,吃些茶水。原來茶肆閑漢短工居多,消息四通八達,因此武胡來這裏,遍尋生意。吃茶期間,就聽四下裏有閑漢說道:“聽說那及時雨宋公明揮大軍來打梁山泊陳希真一夥,獲得大勝,早晚要清理水泊哩。”另一人道:“早聽說了,自打那陳希真上梁山以來,周遭村鎮,那個不受他迫害,如今倒好,就要一窩端了,宋公明真個為民除害。”又一個道:“隻是還聽說有陳賊餘黨在在周遭亂竄,官府發放榜文,教好抓捕哩。”你一言,我一語,武胡都聽進心裏去,又問些走貨生意。


    就說武胡吃茶已了,歇息好了,又來逛廟會,正遇見泰山爭跤。那擂台賽站一大漢,連爭三五人,不曾敗北。武胡看的入神,就在那裏叫好。卻惹得人群中一人見了,那人道:“這不是我武胡哥哥麽,且去尋他吃酒。”便來拍武胡肩道:“大哥,怎在這裏相遇?”武胡迴身看時,卻是老熟人。有教是:兄弟借酒說鬼怪,好漢壯膽闖魔門。不知這人是誰,說出甚麽事來,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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