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裏?我不是正在和劇毒搏鬥嗎?為什麽,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陳霜曉疑惑著,漫無目的在這一望無際的白色地帶尋走著。


    我應該還躺在那裏,身受那股無法承受的鑽心劇痛,怎麽現在我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之感,取而代之卻是一種極其舒適的感覺?


    看著自己行走的這片場景,周邊蒼白無垠,極遠處的虛霧若隱若現,腳下的地麵上覆蓋一汪清水,正正好好埋過了他的腳麵,此處應隻有書中的仙境才會存在的地方。漸漸地,陳霜曉得出了一個結論“看來我已經死了”。


    我最終還是沒有堅持下來,輸給了神木陽太的毒藥,我辜負了李荃姐姐救活我的決心,哎,外婆、師父……我對不起你們,你們為了我舍棄自己這麽多年,最後還是因為我自己偷跑出來,落得了這個下場。如月,很抱歉,你期待了十年的兄妹重逢化為了一場夢境,咱們兄妹在一起玩樂的時間不到兩天的光景啊。小薰,我還記得你剛才捧著我的臉,不停地對我加油鼓勁,可是……終究,我還是拋下了你一個人了……


    這麽多人,這麽多我愛的和愛我的人,都為了我受盡了苦,為了我們殫精竭慮,我這幾天時常在想,如果我不活在這個世上,我的媽媽當年隻生下如月一人的話,你們就都不用背負我這個累贅了,外婆會早早的被師父他們接迴廣州,師父他們就也不用再在日本呆這麽久,早點迴去與他們的親朋好友團聚,如月也不用在這般妙齡還這般四處飄零,小薰嘛,她或許不會喜歡藝伎的生活,但是她畢竟是花魁,受萬人追捧,總比現在抱著我的屍體痛苦著強吧……或許,我真的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這下也好了,我死了,世上再也沒有陳霜曉這個人了,或許他們會為我痛哭流涕好一陣,但是之後他們再也不用為了我這麽折騰了,可以好好過一過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挺好的,我雖然活的時間也不長,不過也算沒白走這一世……


    正胡思亂想著的時候,陳霜曉又不知道往前走了多遠,他突然看見不遠處的迷霧中有好多的人影,他們中有男有女,有老又少,一個個默不作聲,正在三兩排隊,緩慢的向前走,而在他們之前的更遠處,有一座金色的大門,正在眾人麵前閃閃發光。


    “那就是通往陰間地府的大門嗎?跟我想的有點不太一樣啊?我以為這裏會是漆黑一片,陰森恐怖的。”陳霜曉心道,“這裏也沒有什麽別的出口了,看來我隻有跟著他們往前走了,不知道會不會遇到新文道樹和大穀刀丸他倆,真是抱歉,連累了他倆……”


    正在這時,前麵的人群旁走出來了一個手拿鐵叉,渾身烏黑,吐著舌頭,麵目可怕的小鬼,正維持著趕去陰間投胎的陰魂隊伍的秩序,那小鬼迴頭發現了掉隊了的陳霜曉,三步並兩步的向他跑了過來,看著麵無表情的他,小鬼用他跟牛鼻一樣的鼻子仔細聞了聞他身上的氣味,之後掏出了腰間的紅色小本子查半天,有些疑惑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奇怪了,生死簿都沒有你的名字,你好像不屬於這裏啊,我們這裏已經好幾千年沒遇到像你這樣的人了,小子,你是怎麽來的?”


    陳霜曉第一次看到鬼魂,他彬彬有禮道:“鬼大人,我被我的一個朋友背叛,服下了穿腸毒藥,現在死了,特向你前來報道。”


    那小鬼道:“有點意思啊你這個人,既然這樣那好吧,你跟上前麵的隊伍,一會兒到了閻王殿由閻王大人親自審問你好了。”


    而正在陳霜曉點頭之際,突然聽到了一旁走過來了一個人,對小鬼說道:“鬼大人,你們好像搞錯了,既然你都查不到這個人,那麽就沒有管理他權利。”


    陳霜曉聞言迴頭看了一下那個人,可就這一看,竟然使他久久不能平靜。


    那小鬼氣的朝那人啐了一口,罵道:“多管閑事!”便走開了。


    陳霜曉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在不知不覺間,兩行熱淚在臉頰流了下來。這個男人三十五歲左右的年紀,跟自己的麵相幾乎一模一樣,隻是比自己滄桑了不少。


    “你……你是我的父親嗎?”陳霜曉哭著說道。


    那人將陳霜曉一把抱住,也動情地說道:“霜曉,你都長這麽大了,你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從來沒有見過你,不過我沒有一天不想這麽的抱抱你啊。我是的父親,我是陳清玉!”


    陳霜曉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又看了看陳清玉,他激動道:“父親,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樣,一看就知道你是我的父親,隻是他的臉比我的要圓一點,比我高一點,不過沒我長得帥啦。”


    陳清玉哈哈大笑道:“你還沒滿十六歲,還能長幾年的身體啊,你倒是和我想象的差不太多,倒是比我帥氣,那如月也應該和你長得很像吧?”


    “是呀,妹妹和我可像了,不過她要比我更好看一點嘍。”陳霜曉從來沒用過這種語氣和別人說過話,但是看到自己從來沒有謀麵過的父親,不禁親切無比。


    陳霜曉又問道:“父親,咱們現在是在哪裏啊?我能看到你,還能和你說話,是不是我已經死了,現在咱們是不是都身在地府?”


    陳清玉道:“不,孩子,你並沒有完全的死亡,這裏也不是地府,而是陽間通往陰間的通道,虛無之地。”


    陳霜曉疑惑道:“我……我難道還沒有死嗎?”


    陳清玉道:“你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要做,這世上還有那麽多人需要著你,你的肉體還在不斷的努力和死亡對抗,你雖魂魄飛出,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你和你身邊的人正在不斷的把你往迴拉著。”


    “我迴去還有什麽用,那麽多我摯愛的人為了我傷心難過,為了奔走勞苦,我就算再活下來,也隻是為他們徒添累贅吧……”


    這說到這時,半空中陳清玉一記耳光揮落,直接扇在了陳霜曉的臉上,陳霜曉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打他,捂著自己的臉,茫然無措。


    陳清玉這一巴掌下去之後,很是後悔,他趕忙道:“對不起,孩子,你爹從少林寺被逐出後,脾氣一天不如一天了,我真沒想到居然還會出手打你,不疼吧,對不起啊,我錯了。”


    陳霜曉卻道:“不,我小時候救治和我外婆一起生活,我的師父們有時候教我武功我偷懶他倆也不忍心打我,每次我把滅魔叔叔惹生氣了,他憋不住要教訓我還都是我曹叔叔都特別護著我不讓我被打。有時候我見別的小孩被爸爸媽媽拿手拿掃把打,我還真的挺羨慕他們的……”


    陳清玉道:“這就奇怪了,我還以為是龍莽三弟會經常揍你呢,看來反而還是我的那個徒兒滅魔火氣更大啊,哈哈哈。看來他倆把你調教的不錯,霜曉,迴去以後你可別再老氣他們了。”


    “可是,我一想到我迴去又給他們帶來麻煩就……”陳霜曉還很是糾結。


    這時,陳清玉握住了他的手,說道:“孩子,人一代一代的延續,就是靠前輩為後輩日理萬機,為後輩辛勤付出,之後後輩變為前輩,再為他的後輩心甘情願的開山擴路,周而複始。你要對你的外婆,你的師父,你的叔叔,心懷感恩,時時刻刻為了他們著想。不要再多想別的,隻會讓自己心煩意亂。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生命是多餘的,沒有任何一個生命是累贅,我們一家人,是互相依靠,彼此不舍的。”


    “父親……”


    “身由己,己由心。你的外婆、師父、叔叔、妹妹、愛人、還有你,他們為你,你為他們,都是在遵從著本心而活,這便是人,便是心,而多餘一切的胡亂思索也隻是在擾亂心形,徒增煩惱。”


    “父親,我不太懂……”


    “霜曉,你現在這個年紀可能不會懂我的意思,你也不用去反複咀嚼,當你經曆了足夠多的事情以後就能明白父親這些話的意思了。”


    而正在這時,陳霜曉隻見身後一道白光照了過來,他迴頭一看,身後也有一道大門,正在迎接著自己。


    陳清玉歎著氣慈愛地看著陳霜曉,說道:“孩子,咱們父子相見一場,也隻有這短短的一刻,你該迴去了,照顧好你自己,照顧好你的妹妹,照顧好你珍視的身邊的每一個人,你不是他們的負擔,而是他們的希望!”


    陳霜曉心中思緒此起彼伏,難以自製,他雖然很想再和自己的父親呆一會兒,但是他知道,他要走了。他將自己的眼淚擦幹,對父親道:“父親,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句話,你因為我母親當年被人逼迫給你下毒死去,你恨我的母親嗎?”


    陳清玉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愣了一下隨後微微笑了笑,說道:“我和你母親雖都是苦命之人,但是幸運的是,我們遇到了彼此,成為了世上最幸福的人,你母親從未真心想害過我,可我死後她又過分自責,也陪我一起赴了黃泉。哎,我若沒有你遇到你的母親我的生命將會失去諸多光彩,雖然沒有活多少年,但是那幾年我和她的如膠似漆,已勝過千年萬年了。孩子,既然相愛,那又何談相負呢?”


    “既然相愛,何談相負……”陳霜曉聽後若有所思,終於解開了最後的心結,點了點頭,“我懂了,父親。”


    這時,陳霜曉隻感覺哪大門有一個力量正不斷的將他往裏吸入,他說道:“父親,我真的要走了!”隨即,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向後飄去。陳清玉道:“走吧,孩子,我能再見你一麵,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迴去和如月說,我也很想念她。”


    正在兩人揮手道別之時,陳霜曉餘光一掃,他看見在父親陳清玉身旁的不遠處,站著一位女人,身著一身素衣,正遠遠地看著他,雖然兩人距離很遠,但是陳霜曉卻知道那女人看著自己的表情,是滿臉疼愛,關心備至。


    她便是那照片上的女人,她便是自己的母親!


    陳霜曉的眼淚有一次難以自製的落了下來,他高喊道:“母親,父親,我走了,謝謝你們!”隨著他的唿喊,他的身影也隨即消失在了大門的白光之中……


    李荃看著眼前已經完全停止掙紮的陳霜曉,摸了摸他的脖頸上已經停止跳動的動脈,對仍抱著渾身滿是鮮血,皮開肉綻的陳霜曉放聲痛哭的紫扇熏,沉重地歎了口氣,她又望著在那裏仍與“陰”糾纏的陳如月,心道:“如月,小薰,對不起了,雖然霜曉撐過了一個小時,可我還是沒能救活他……”


    而正在這時,在李荃和紫扇熏誰都沒有察覺的時候,陳霜曉的手指,緩緩的地抖動了一下。


    此時陰被陳如月的長亭劍法逼得已經是滿頭大汗了,他眼見這小姑娘仍信守諾言,未出圈半步,終於擺了擺手,道:“不打了,老頭子我不行了!”


    陳如月麵無表情,道:“真的不打了嗎,老先生?”


    陰說道:“你口口聲聲叫我老先生,我卻在剛才的十招之後還不認輸,uu看書 uukanu又恬不知恥攻了你二十多招,你這女娃還信守承諾,隻在圈內格擋於我,我已是窮途末路了,傳說中擊敗玉山信元的長亭劍法,果然名不虛傳。你們走吧,我老頭再也不為難你了。”


    陳如月此時卻也是心如死灰:“走?現在我還能去哪兒啊,我的哥哥已經……?我最親的人……”


    可還沒等陳如月的悲傷發泄出來,隻聽陰突然朝李荃等人的方向、大喊道:“你們!卑鄙之人,不許再出手了!”


    陳如月迴頭一看,在另一側,兩個手拿太刀之人,不知何時已出現到了李荃的身後,眼看二人就要揮刀下來,朝她砍去。


    陳如月心中大驚:“糟糕,來不及了!”


    李荃已經跪在地上一個小時了,很難馬上起身躲避,她閉目待死之際,一旁的紫扇熏互不猶豫的站了起來,跑到了李荃的身後,張開雙臂,用自己身體護住了李荃。


    陳如月李荃二人大喊道:“小薰,不行!”


    小薰希望能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李荃,她不敢看對方的刀砍入自己的體內那一瞬間,害怕地閉起了雙眼,可是感覺過了好一會兒,身體也沒有感覺到疼,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幕讓她驚呆了。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之中,陳霜曉站在了紫扇熏的麵前,舉起雙手接住了這兩把鋼刀,他雖渾身是血,但卻如重獲新生一般。他身姿挺拔,目露火光,一字一句的對那兩個偷襲者說道:“雜種!不許你們動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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