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仔細翻找,過了片刻便翻到一頁固定不動,眉眼一挑,對著覃三娘說道,“這位娘子請看,咱們的這處宅子是官府委托咱們牙行代賣的,當時給出的最低價格是一百兩。”


    一百兩銀子?不貴也不便宜,覃三娘覺得還是可以承受的。那老宅雖然破舊,但也可以看出當時的用料精良,花個二三十兩修繕一下,就能住人了!不過,覃三娘隻是定定得看著,貌似在思考。


    “哎呀,薑牙人,咱們東家是準備做善事的,這一百兩是不是有些貴了?而且這價格都是十年前的了,您就不能給通融一下?”郭二陪笑著說道。


    在他眼裏,一百兩已經是天價兒了,就那破宅子還值當的一百兩?!去外麵買個新的才多少錢呀?反正是善堂,茅草房也成,無家可歸吃不上飯的窮人還會在意這個?有片瓦遮身就是好了。


    狗蛋兒幾個人也很驚訝,這也太貴了!他們不明白,為啥那宅子得要一百兩?一百兩夠自己家活個一輩子了吧?!


    “好了,郭二,先聽薑牙人把話說完,別著急。”覃三娘等待郭二說完之後才說道。


    薑牙人側目看了覃三娘一眼,隻見她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裏,讓人不敢肯定她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買了。


    他心裏也更加肯定這婦人絕對不是個簡單的,竟然能拿捏人心?若說剛才他們進來之時,他還是帶著不屑和審視的態度,那麽此刻,便真的要端正起態度來了。


    “對呀,郭二兄弟,別著急,我這還有話說呢!”薑牙人笑了笑,對著覃三娘拱手,“你不這位娘子,有一點兒,郭兄弟說的也沒錯,就是咱們這宅子確實是老了!


    唉,十年的風吹日曬,裏麵早已經荒草叢生了!按照十年前的價格來賣,確實是不太合適了!既然娘子是個大善人,做的也是流芳千古、積福積德的大好事兒,在下怎麽能不跟著出分力呢!


    這麽著吧,這宅子我便給您算五十兩,省下來的銀子也可以用來修繕一番,您看如何?”


    直接給砍了一半的價格?打了個半價?這迴輪到覃三娘不適應了,想不到這牙人竟然能這麽慷慨?不都是牙人無情嗎?也不盡然呀!


    覃三娘也在心裏迅速地盤算,想著牙人這等姿態是為何?他們初次見麵,既往也沒什麽交集,而對於自己的底細,牙人也一概不知,不存在心懷叵測的可能!那麽,可能現下這宅子的市值也就是五十兩銀子!


    剛開始他說是一百兩,不過是為了以退為進的手段罷了,這是生意人的常用伎倆!又或者聽說她開的是善堂,也突然被感動了?


    “薑牙人真是大義呀!五十兩銀子買這個宅子,我不虧!而若是有人問起,我定然會把您的善舉宣傳一番,這可算是極大的功德了,到時候街頭巷尾都知道,薑牙人是個大善人!”覃三娘毫無心理壓力地將牙人吹捧了一番,縱然是牙人,平日裏買賣人口已經是弄的天怒人怨了,可誰生來就願意當惡人?若是可能,誰都願意被人追捧,誰都願意被人稱為善人。


    那薑牙人聽到覃三娘說他是善人,眼神裏有一瞬間怔忡,笑容裏多了一些真誠,“哎呀,這位娘子真是個妙人,我薑大牙一輩子生活在牙行,自小見的、幹的都是些醃臢事,想不到有一日竟然也能做起善事?被人稱作善人?您真是太抬舉我了!”


    被覃三娘這麽一說,他竟然覺得要價兒是不是還有點兒高?


    覃三娘很正色地說道,“薑牙人此言差矣,我們每個人都不能選擇出身和家庭,世間三百六十行,哪一行也沒有貴賤之分,隻要我們遵紀守法,未做違背良心的事兒,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能做到恪守初心,我認為每一行都值得尊敬!


    您現今為了善堂,損失了銀子,沒有掙到多少錢,這便是實打實的善舉,我可真的不是抬舉您,而是真心實意的。”


    “多謝娘子點撥,在下已然明白了!”


    若說剛才,薑牙人還有些自嘲,如今看到覃三娘的眼神清明,便知道她並不是玩笑和恭維,而是真的如此作想,自己心裏難免不被觸動。他頭一迴知道,原來被人真心尊敬,竟然是這種感覺,這感覺也不比賺了幾十兩銀子差呀!


    覃三娘剛才說的話,郭二等人也聽到了心裏,也同樣大為觸動,以前他們也會因為出身而感到自卑,也因為被嘲諷難過,也因為無所事事而迷茫,如今因為覃三娘的肺腑之言,卻激起了不一樣的漣漪。也許,他們也可以改頭換麵,重新再來,做一個令父母驕傲,令人尊敬的人呢!


    “覃娘子,我信得過你!這房契您可以先拿著,咱們明日便可以到縣衙過戶。”知曉她姓覃,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隨夫姓,稱覃娘子總之是不會錯的!天色不早,這時候去縣衙過戶應該是晚了些,不若明天再去。


    覃三娘也爽快,從袖子裏拿出五十兩銀子,遞給薑牙人。


    “感謝牙人大義,銀貨兩訖,這銀子也是要付的。至於明日辦理手續的事情,是否可以讓郭二跟著去?我家中明日還有些事情,怕趕不及。”


    拿下宅子,剩下的事情她打算全部交給郭二處理,這算是對他的考察,也是郭二的投名狀,若是幹的好,以後很多事情都可以放心地交給他了!


    覃三娘自來謹慎,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但若是被她當做自己人,也一定會被給與充足的信任。


    “這當然是可以的,不瞞你說,我明天恐怕也過不去,但是會有人跟著過去辦理,請娘子放心!”薑牙人說道。心想這郭二果真是走了狗屎運,這麽個大宅子,竟然有人會放心交給一個混混兒全權處理,就不怕他偷著將宅子給賣了?


    聽到有人點到他的名字,郭二還暈暈乎乎的。出了牙行,才硬著頭皮走到覃三娘身邊,低聲詢問,“東家,您確定要我去辦理宅子的落戶?”


    “哦,當然!我明天應是沒有時間的,你也知道我們家不住在縣城。怎麽?有問題嗎?”覃三娘側頭看著他,疑惑地詢問,之後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拍腦門兒說道,“哎,瞧我這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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