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忙活完,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快到夜裏了,老張蹲在路邊傳了口,抽了根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田地裏,手裏的煙頭兒一明一滅,也算是給自己提提膽。


    老張正抽著煙,一根煙還沒抽完,忽然就聽到自己身後後麵好像有什麽聲音。


    老張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迴頭一看,瞬間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隻見一個人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那個人個子不高,穿著長袍,戴著尖尖的帽子。


    那人一見老張發現他了,就問老張:你看我像人嗎?


    老張正累得慌,尋思抽根煙歇會兒再走,沒想到還有人來打擾,於是就沒好氣兒的迴道:像個屁。


    話剛說完,話音還沒落呢,老張忽然就覺得有點蹊蹺,再迴頭看那人,這一看不要緊,那家夥正拿著個玉米棒子朝他的頭上砸了過來,還好老張反應迅速,猛地一閃,躲了過去。


    那人一看沒砸著,索性把帽子一扔,露出了尖嘴利牙衝著老張就咬去。


    老張嚇得媽呀一聲,趕緊往迴跑,那人在後麵兒緊追不舍,這迴老張可傻眼了,他邊跑邊想:這不就是剛才李大爺說中的皮狐子嗎?這可咋辦呢?


    老張拚命的跑,隻聽耳邊唿唿的風聲,還有皮狐子扔過來的玉米棒子,砰砰的砸到他身上。


    跑了大約二三百米,老張拐了一個彎,找了個土堆藏了起來,偷偷瞅著後麵,那人見老張不見了,伸著脖子四處張望,嘴裏嘟囔道:老子都修行幾百年了,咋還不像個人呢?說完這話,那人轉身就走了。


    見那皮狐子走了,老張長長出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心說:那鬼東西好歹算是走了。


    隻不過老張剛站起身,還沒站穩呢,撲通一聲,掉進糞坑裏了,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嗆得直躥腦門,這個臭啊,老張啊的一嗓子又把皮胡子給引迴來了。


    老張三下兩下趕緊爬出來,也顧不得身上的臭水,繼續往黑暗中躲藏。


    皮胡子追過來之後,顯然也聞見了這一股臭味兒,鼻子聳了聳,不敢再往前走了,嘴裏罵罵咧咧的說道:好家夥,這人放的屁比我放的還臭呢。


    雖然皮胡子不往前走了,卻是發起了怪招,雙手往空中旋轉,然後無數的石頭瓦塊兒就向老張這邊飛了過來。


    老張無奈,隻好雙手抱頭保護住自己,雖然砸的身上是青一塊兒紫一塊兒,但是頭部沒事兒,可一直這麽躲下去也不是事,時間長了非得送命不可,老張躡手躡腳的往後溜,眼前突然有一棵大樹出現了。


    對了,爬到樹上躲一下。老張靈機一動,小時候老張那是村裏的爬樹冠軍,即使現在年齡大了,那仗著身形靈活也能爬上去。


    他偷偷地一下兒一下兒往上爬,哪知那皮胡子眼尖,瞄見樹影兒晃動,也竄了過來,而且令老張意外的是,這家夥居然也會爬樹。


    老張已經爬到半樹腰,眼見皮胡子也爬上來,就要黏上來了,嚇得他褲子都尿濕了,這一尿不要緊,他發現下麵的皮胡子是左右躲閃,似乎不喜歡又騷又臭的尿液。


    老張腦袋一機靈,剛才掉進糞坑裏邊兒了,這皮胡子沒敢過來,那大概是他也不喜歡聞這股味,我這樣吧,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老張爬到一棵樹杈兒上,解開褲腰帶,對著皮胡子就尿開了。


    這一下可好,那皮胡子被尿騷味兒澆得躲閃不及,咣當一下兒從樹上掉下來了,這一下兒可摔得不輕,弄得皮胡子也挺鬱悶。


    都說沒逮著狐狸,惹得一身騷,這下剛好反過來了,


    皮胡子結結實實的摔了個大屁股墩兒,實在無心戀戰,一溜煙的就跑了,邊跑還邊小聲嘀咕。


    老張隱隱約約好像聽他在說:不行,我得再迴去修行修行,等我道行在深一點,到時候再迴來找他算賬。


    皮胡子這迴是真走了,老張怕他再來,在樹上是趴了一晚上,直到天光放亮,聽到老婆孩子唿喊他的聲音,他這才拍打拍打身上髒臭髒臭的汙漬,從樹上滑下來,迴家去了。


    老張迴家之後,趕緊去找李老頭,想把自己的遭遇跟李老頭說說,但是找到李老頭家裏,卻發現李老頭正在家裏哭。


    李老頭名叫李二,年近六旬,有個老伴是常年臥病在床,生活過得很艱辛。


    老翁晚景淒涼,形單影隻,村裏與他年齡相仿的老人早已經開始享受天倫之樂,他還在因為生計而苦苦奔波,想想也是心酸不已,這老翁本來有兩個兒子的,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如今也會子孫滿堂,然而,這一切都被十幾年前的一場意外給打破了。


    那一年,老翁的大兒子十八歲,二兒子十六歲,兄弟倆模樣不僅長得好,而且都非常善良,常常助人為樂,在當地的名聲非常的好,人人提起來都要誇讚幾句,出事的前陣子,大兒子已經定好了親事,計劃在三個月後辦喜事兒。


    那一天,兄弟倆去鎮上置辦婚用的東西,迴來的時候,經過村邊的那條小河,碰巧遇到河水流湍急,前兩天又剛剛下過一場暴雨,水位很深,二人走著走著,忽然聽到河裏傳來一陣唿救聲,仔細一看,前方不遠處的河中央有個小孩兒在掙紮,身體在河麵上沉沉浮浮的,看樣子就知道是溺水了。


    老二來不及多想,急跑兩步,一頭就跳進了河裏,跳下去之後,他才發現這水位非常深,下大雨從上遊衝下來許多水草,一不小心它被水草纏住了,遊起來特別費勁兒,他拚命地向河中央遊去,來到孩子的身邊的時候,已經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兒,此時孩子已經將近昏迷,但是手腳還是在拚命掙紮,下意識地抓住了老二的頭發,要知道,人在失去意識之前,隻要抓住東西,那就會死抓不放。


    老二一下子也被拖進了水中,眼看著弟弟出了危險,老大也急了,慌亂之下,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撲通一聲也跳進了水中,遊著遊著,也被水草纏住了腿腳,漸漸地沉了下去,就這樣,落水的孩子非但沒有救出來,哥兒倆的性命也搭了進去。


    得知這個噩耗之後,老翁幾度昏厥,老伴兒已經禁不住打擊,一下子就病倒了,這一病就是十幾年,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兒子,從此是絕了後,連個養老送終的人都沒有,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誰也受不了,一家人的命運也就從此改變了。


    每當想起這件傷心事兒,老翁總是淚流不止,這也成了他心底永遠的痛。


    這一年的冬天,一個深夜,老翁深夜上茅房迴屋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哭聲是斷斷續續,顯得十分微弱,循著聲音找去,老翁竟然在大門口發現了一個男嬰,這嬰兒長得白白胖胖,大冬天的,身上隻裹著幾片荷葉,由於天氣太過寒冷,孩子的小臉兒被凍得有些發紫了。


    老翁大吃一驚,不知這個孩子是被哪個狠心的父母遺棄的,為了防止孩子被凍死,他急忙將孩子抱迴了屋。


    迴屋之後,老翁將老伴兒喚醒,將嬰兒抱到他的跟前兒,老伴兒見了嬰兒,是又驚又喜,看著孩子啊,剛剛滿院長得虎頭虎腦的,還十分可愛,此刻,嬰兒已經停止了哭泣,他左看看,右看看,竟然衝著老夫妻咯咯地笑了起來。


    老伴兒將其抱在懷中,是愛不釋手,轉而卻又發起了愁,怕沒能力養活這個孩子。


    老翁隻好安慰道:實在不行,明天給他找戶好人家,今晚暫且讓他留在這裏一夜吧。


    二人將嬰兒哄睡著後,便關了燈,隻是這老兩口兒再也無心睡眠了,都在考慮著這個嬰兒該何去何從。


    第二天清晨,老翁起床去看嬰兒,驚異地發現原本一個月大的孩子竟然長大了很多,看起來足足有三四歲的樣子。


    老伴兒看見了也非常害怕,認為撿迴來的孩子是個妖怪,老翁勸她先不要聲張,再觀察觀察,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就這樣,老兩口兒在惶恐中又度過了一天一夜。


    等到第三天清晨,他們一看,哎喲,這孩子竟然又長大了不少,看起來竟然有十來歲的樣子。


    這一次夫妻二人是都慌了,他們可以肯定,這個孩子一定不是個凡人,正在夫妻二人驚慌失措之時,孩子醒了,他睜開眼睛,從床上是一躍而下,對著老夫妻倒頭便拜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老翁壯著膽子走上前,戰戰兢兢地問道:孩子,你...你這是幹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哪?


    孩子竟然開口說話了:大爺,我是來報恩的。


    老翁驚奇地問道:此話怎講啊?


    孩子說道:十二年前,您的兩個兒子就是為了救我,而失去了生命。


    聽到這個老翁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問道:那...那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呀?


    孩子說道:實不相瞞,我確實不是凡人,我來自陰曹地府,這次是替兩個哥哥盡孝來的,我是橫死之人,隻有經過十二年一個輪迴才能投胎,前兩天原本是我的投胎之日,但是我知道兩個哥哥因為救我而喪命,他們走後,你們二老無人照顧送終,所以才懇請閻王爺讓我了卻心願,讓我替他們來盡孝。


    老翁有些不相信,又問道:那你的身體怎麽會長得這麽快呢?


    孩子說:您二老已經上了年紀,不能再生孩子,所以我直接從陰間來的,我的身體還是陰體,自然不同於凡人,但是我隻有五年的壽命,好在五年已經足夠了。


    老翁聽了之後,也不再害怕,上前拉住這個孩子的手:孩子啊,我們並不責怪你,好不容易有個輪迴,你...你這不是毀了自己的一世嗎?


    孩子說道:這是我的選擇,現在您就是我爹了,您還是給我取個名字吧。


    老翁想了想:那就叫你李明亮吧。


    老翁的大兒子叫李明,二兒子叫李亮。


    從那兒以後,李明亮便對老兩口以父母相稱,老兩口兒也懷著忐忑的心情認下了這個兒子。


    又過了幾天呐,明亮長成了一個大小夥子,看起來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從此身體便不再生長。


    明亮的身體強壯,渾身有用不完的勁兒,他每天上山砍柴打獵,飛禽走獸都逃脫不了他的手掌。


    有了他這個頂梁柱,這老兩口子的日子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明亮對二老那甚是孝順,每天陪在二老的身邊,給他們做好吃的,為他們講笑話解悶,沉寂已久的家終於是有了歡聲笑語,三個人的感情也越來越好,時間長了,老兩口兒真拿他當成了親兒子對待。


    四年之後,老翁的妻子因病去世,明亮為其披麻戴孝,用打獵攢下的銀子為她辦了葬禮,第二年開春,李老翁也駕鶴西去。


    老兩口走得很坦然,心中並沒有什麽遺憾,明亮同樣以兒子身份為老翁送終,將夫妻二人是合葬在了一起,辦完了喪事,沒過不久,明亮是也從人間消失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


    李老翁兩口子走了之後,他們的鄰居楊大彪也遇到了怪事。


    一天夜裏,楊大彪在廚房裏找出一點兒剩菜,又拿出酒壺想自己喝兩盅,這會兒的楊大彪的心裏全是自己閨女活著的時候的模樣,明天就是女兒五七忌日,幾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兒是死的不明不白,白發人送黑發人,楊大彪的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兒。


    喝酒隻是男人表達心事的一種方式,媳婦兒也知道他心煩,隻是稍微提醒他一下少喝點,隨後自己就去置辦女兒五七用的東西。


    楊大彪呢答應一聲,自斟自飲,又喝了起來,這個時候,從房梁上傳來一句話:好酒啊,真香啊。


    聽到房梁上有人說話,楊大彪是一陣煩躁湧上心頭,順手抄起酒桌上唯一的菜盤兒,惡狠狠的罵了一聲滾,話音未落,一揮手就朝著那聲音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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