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輕拂,星光垂落,寧遠牽著夏文的手走在花叢的小路上,兩人一路又說有笑,前方就是女生宿舍了。


    寧遠摟著夏文的肩,在他臉上親吻了一下,下文有些害羞,將頭扭到一邊,嘴角浮起甜蜜的笑容,然而他卻愣住了,眼睛定定的看著一個方向。


    寧遠順著夏文的眼光看去,那是一棟樓的牆角,有些昏暗,卻什麽也沒有。


    怎麽了?寧遠奇怪地問道。


    夏文迴過神兒,搖了搖頭,微笑道,哦,嗯,沒事兒,今天我玩得很開心,謝謝你。


    寧遠也笑著說:那我就送你到這兒了,明天見。


    嗯,明天見。夏文留下一個歡脫的背影,向女生宿舍走去,沒想到這一點就是生死相隔,在那兒之後,寧遠有一周沒有見到夏文,然後就傳來了夏文的死訊。


    夏文自殺了,隻留下了一封給寧遠的訣別信,信上隻有寥寥的幾個字,個個鮮紅如雪。


    寧遠我走了,也沒能給你留下什麽做懷念,你若惦記我,就留著這封信吧,來世再相見。


    寧遠手裏緊緊地攥著信,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就如同他心中湧出來的源源不斷的傷悲,他向夏文身邊的人打聽夏文為什麽會突然自殺,他死之前出了什麽事兒,但所有人都隻是搖頭說,不知道夏文死前並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兒。


    那幾天,夏文突然變得沉默起來,然後沒多久就自殺了,寧願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日日賣醉,酒瓶在宿舍時散落了一地,一天晚上,寧遠和這些天一樣,舉著酒瓶不斷地往嘴裏灌酒,宿舍裏漆黑一片,他就這樣坐在地上,不時的哭泣,除此之外,就隻剩下了酒瓶的碰撞聲。


    忽然咯吱一聲,宿舍的門開了,冷風不斷地從外麵灌進來,寧遠感覺有點冷,仿佛還是昔日夏文從身後摟住他的脖子,漆黑如瀑的長發垂落至他的胸前,夏文寧遠喃喃的道。


    他伸出手,想要像以前那樣撫摸下文的臉,結果卻觸到了一片冰涼,寧遠一愣,就瞬間醒了大半兒,還沒等他有什麽動作,垂落至他胸前的長發忽然如毒蛇般騰起,一下子絞住了他的脖子。


    寧遠被勒得喘不過氣,拚命的想要扯開纏住脖子的頭發,可是根本掙脫不開頭發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沒有一點兒鬆動的跡象。


    寧遠本來就因為喝酒通紅的臉,現在更要是滴出血來,他雙腳蹬地,喉嚨裏發出惡惡的嘶啞聲,就要斷氣了。


    門外吹來的風更加陰冷了,隱約有女人冷笑聲響起。


    就在寧遠眼前一黑,要暈過去的時候,勒住他的脖子的頭發突然鬆動了,他身後那個身影迅速退開,寧願倒在地上,拚命的喘氣,好半天才迴過神兒來。


    窗台邊的椅子上多出了一個倩影,長發如瀑,隨風飛舞,借著月光,隱約能看到一張又蒼白又絕美的臉。


    夏文寧願的淚水滑落,他拚盡全力地向那個倩影撲去,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剛剛差點兒被勒死的事兒。


    寧遠撲了個空,那個倩影一閃而逝,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半,留下寧遠一個人在原地痛哭。


    寧遠再一次打聽夏文自殺的原因,他總覺得事情很蹊蹺,想要得到些新的線索,可答案還是一樣,下文並沒有遇到什麽事兒,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自殺了,夏文為什麽要自殺?死後化作厲鬼,有什麽執念嗎?又為什麽要來殺他?一個個問題在寧遠心裏環繞,令他難以釋懷。


    這位同學,我這麽說你可能會很不開心,但是啊,你身上纏著一股很濃的煞氣,你是不是碰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寧遠恍惚地走在路上,突然背後有人這樣說他迴頭一看,那是一個眼神如潭水般寧靜的男生,不算高大,卻看起來很穩重,而且給寧遠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是在哪裏見過你,你是誰?你懂得法術嗎?寧遠心中一動,這個男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被鬼纏身,也許能幫到自己。


    男生指了指寧遠胸前掛的荷包,說道:我叫張哲峰,談不上懂法術,隻是對這些東西略知一二罷了,你身上煞氣極重,如果我沒感應錯的話,這煞氣的源頭應該是在這兒。


    寧遠愣了一下,將荷包從脖子上取下來,裏麵存放的正是夏文給他的訣別信,他一直小心保存著,等他將信取出來之後,卻呆住了,上麵的字一個個鮮血淋漓,鮮血從那一筆一劃中流出來,浸滿了整張紙字。


    腎血乃大兇。張哲風輕語:怎麽會這樣?


    寧遠吃了一驚,然後將事情的經過跟張哲峰說了一遍,聽完之後,張哲鋒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不管夏文是因為怨你來找你報仇,還是太愛你,想要讓你去陪他,有一點兒可以肯定,她正是以這封信為媒介才纏上你的,隻要你把這封信扔掉。


    不,我不會扔掉這封信的,更不可能毀掉,這是夏文唯一留下的東西,也是我對他的承諾,他死後曾對我說過,一定會一直將信帶在身上,現在現在怎麽可能就這樣把信扔掉?


    張哲峰還沒把話說完,便被寧遠打斷了,他態度堅決,沒有一絲退讓。


    你清醒些,現在夏文已經不是你認識的那個夏文了,他會殺死你的。張哲峰勸說道。


    不,我是不會扔掉的,這封信現在是我和夏文唯一的聯係了,我要找他,問清楚他為什麽要殺我,寧願情緒激動,他緊緊地握著荷包,向遠處跑去。


    寧遠跑迴宿舍,關上門,他喘著氣,有些疲憊地靠在門上。


    忽然有冷笑聲響起,寧願易經四處尋找,大喊道,夏文,是你嗎?夏文你快出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宿舍裏一片漆黑,唯有一縷微光從後麵的陽台射進來,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白羊,一個長發披散的女人突兀的出現在了那道慘白的光亮上,頭發蓋住了大半張臉,露出下顎,泛若蒼白。


    女人一步一步向寧遠走來,寧遠沒有躲,深情地望著眼前這個曾經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女孩兒,溫柔地說:夏文,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你為什麽要離我而去?


    寧遠伸手掀開女人的頭發,想要撫摸她的臉,可是頭發掀開後,裏麵卻是一大團蠕動的蟲子組成的一張麵目猙獰的臉,似乎是被寧願驚擾那些蟲子刷刷的往下掉,女人變成了滿地的蟲子,蠕動著向寧遠的身上爬去。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我好嗎?寧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身體卻顫抖起來,手不自覺地撫上了胸前的荷包。


    夏文正是通過這封信糾纏上你的,隻要你把這封信,寧遠的腦中迴想起張哲峰今天說的話,冷汗刷刷地流了下來。


    那些身體柔軟的黑色蟲子爬滿了寧遠的身體,其中以一部分蟲子聚集到他的臉前,又變迴了一張女人的臉,長發垂落,嘴角一絲冷笑,寧願握著荷包,手不停地顫抖,最終還是鬆開了,寧願閉上眼睛,平靜而又深情地說,或者你隻是想讓我來陪你,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帶我走吧。


    寧遠靜靜地等待著,可是過了很久,痛苦卻沒有來臨,寧願睜開眼睛,發現女人低垂著頭,臉全部被頭發遮蓋住了,看不到表情,突然,女人猛地抬起頭,冷笑道:假的都是假的,什麽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你別再騙我了,我早就看清你的真麵目了。


    女人的頭發飛舞起來,如一條條毒蛇向寧遠咬去。


    夠了。一聲歎息,突然想起一束長發從另一個方向飛來,纏上了快要到寧遠麵門的頭發,將女人從寧遠身上拉開,依舊是窗台前的椅子,一個倩影浮現,清麗的臉龐帶著淡淡的憂傷,正是寧願朝思暮想的夏文。


    你是夏文,那麽你又是寧遠猛地看向另一個方向,長發披散的女人在冷笑風掀起他的頭發,露出一張藏在寧遠記憶深處的臉。


    你是一雪?寧願震驚,一雪是他的前女友,一年前出了車禍,離寧遠而去,那時候寧遠也和現在這樣悲痛欲絕,直到遇到了夏文,在他的陪伴下,寧遠才走出了絕望的深淵,沒想到現在張一雪又以以前的方式出現在他麵前,似乎對他還抱著極大的怨念,一心想要殺死他,難道易雪看到他死後找了別的女生,於是以為我以前說愛他都是騙他的,所以現在迴來想要報複我,而夏文其實一直守護在我身邊,替我擋住易雪。


    一下子,寧遠明白了很多,他想要解釋什麽,可是張一雪隻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我一定會殺了你的。然後它就融進了黑暗裏,夏文歎了口氣,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你不是說這封信是大兇,夏文是通過這封信纏上我的嗎?而實際上,纏上我的並不是夏文,夏文反而是救了我的命。第二天寧遠找到張哲鋒,壓製怒火的說道。


    寧遠淡淡的說道:這麽說,直到最後你也沒有把那封信扔掉,是嗎?這還真是可惜。


    麵對寧遠的質問,張哲鋒依舊鎮定,淡淡地說道,你什麽意思?


    寧遠驚疑,張哲鋒冷笑,眼神變得鋒利起來,說道:我是說你僥幸撿了一條命。你不知道夏文為什麽會自殺嗎?那我告訴你,是我慫恿的。


    寧遠呆住了,怒火道:你對夏文做了什麽?


    女生陰氣比較重,對軌更加敏感,之前夏文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一些東西,心中一直暗暗擔憂,而這個時候,我找上了他,告訴他隻要將身上的精氣凝聚於血月,寫出一封血書,再讓你將那血書帶在身上,你便如同獲得了一枚救身符,任何鬼都無法傷害你,隻不過要是這樣做的話,他就會因為失去精氣而死,他聽完之後,果然和我的計劃中一樣,按我說的去做了,然而這一切隻不過是我為了讓他去死而編造的謊言罷了,一切都按照我的預想方向,可是沒想到夏文死後,居然借著那封信來到你身邊,守護於你,讓你逃過了幾次死劫。


    張哲峰聲音平淡,就像敘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兒,這令寧遠氣得牙癢癢。


    為什麽?寧遠從嘴裏吐出三個字?


    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難道一雪就沒和你說過,他還有一個哥哥,你傷害了我妹妹,應她死後怨氣不散,沒辦法去投胎,可你別忘了,還有我這個哥哥,我會為他討迴公道,夏文還有你,都得死。


    到現在寧願終於什麽都清楚了,難怪他第一次見到張哲峰的時候,就有種很眼熟的感覺,原來張哲峰就是張毅雪的哥哥,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能夠讓他妹妹明目。


    我沒有欺騙一雪,我是真的愛他,隻是我也愛靜文,寧遠心情複雜的說道。


    這些話,等你死後去和一雪說吧,現在將那封信給我。張哲鋒忽然伸出一隻手,麵無表情的說道。


    既然我知道了真相,就更不能把信給你了。寧遠護著胸前的荷包,警惕地向後退去。


    哼,是嗎?張哲峰聽後卻笑了起來,然後美容漸漸變得冰冷,說道:你真的要一直把信帶在身邊,讓夏文守護你一生,不給他自由,不讓他去投胎嗎?


    張哲峰的話如同一柄重錘砸在了寧遠的心上,寧遠瞪大了眼睛,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天空下起瓢潑大雨,雨生掩蓋了一切,寧願沒有躲避,就這樣走在大雨中,任憑雨水打濕他的頭發和衣服,似有笑聲響起,仿佛在天邊,又仿佛在近前,聲音裏充滿了仇恨與嘲諷。


    寧遠踩在水上,仿佛水泡破裂般,傳出一個聲音:你愛過我嗎?


    腳步繼續落下,不斷地有聲音在寧遠耳邊說道:我好喜歡你,一直在騙我,你有為我流過淚嗎?你該死。聲音突然變得寒冷,就如同不斷在他身體裏鑽寒氣般的刺骨。


    寧願停下腳步,他身前雨水像是一朵店開的食人花般從地麵往上湧,轉眼間凝聚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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