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德發搖著頭說:“你們現在把我送迴去,興許還能有條活路。”


    我笑了:“你現在閉嘴,興許還能有條活路。”


    他不說話了,裹緊被子,躲在火盆旁,低下了頭。


    李半拉子走到我旁邊,低聲問:“小刀,這老犢子糟蹋小姑娘啊。”


    “你別把他弄死就行。”


    李半拉子一聽,點點頭,一把扯掉尤德發身上的棉被,上去就是一巴掌,直接把他打懵了。


    “老犢子,我李半拉子也不算好人,但我不糟蹋糧食,不糟蹋人家姑娘。記住了,有些事兒你幹了,算畜生,我看著就不舒坦。”


    說罷,他一腳踹向了尤德發的褲襠。


    一聲慘叫,響徹整個柳家溝……


    雖然沒有用盡全力,但這畢竟是李半拉子的一腳。尤德發本來年紀就大,當即翻白眼兒不動了。


    柳文生趕緊跑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嘴裏嘟囔著:“可千萬別死,死了就不值錢了。”


    李半拉子笑了:“放心吧,我下手心裏有數,死不了。”


    這時,錢麻子忽然問:“柳文生,你到底是想報仇,還是想拿報仇當借口,忽悠屯子裏的人跟你去撈錢?”


    這話一問,柳文生愣了一下,趕緊給尤德發蓋上被子:“當然要報仇,但也要給鄉親們弄些錢吧?”


    說罷,他迴到火盆旁,低頭烤火了。


    錢麻子坐在了我的旁邊,笑著說:“小刀,我怎麽看著這個柳文生,不太恨他的仇人啊?”


    我聽明白了什麽意思,扭頭問:“兔崽子,你不是柳文生吧?”


    他一愣,趕緊說:“我就是柳文生,這還能有假?”


    錢麻子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


    “小刀,我編個故事吧。二十年前,尤德發勾結王老太太,裏應外合打下了柳家大院。柳家就隻有一個柳文生活下來,逃亡外地,討飯過日子。也不知道那一年,他意外死了,常年和他一起討飯的兄弟,假扮柳文生迴到柳家大院,也不知道許下了什麽好處,他勸說屯子裏的人和他一起,去打尤德發——”


    柳文生趕緊搖頭:“瞎說啥,哪有這迴事兒。”


    我明白,如果他咬死了說自己就是柳文生,我們也無法考證。再說,這事兒確實和我們關係不太大。


    於是,我笑著說:“這事兒你自己掂量著吧,老錢就是編個故事。不過,我勸你一句,真撈到什麽好處,一定得分給屯子裏的人。你要是弄了錢,自己撒腿就跑,可能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連連搖頭:“不跑,有啥都是大家分。”


    我和錢麻子都歎了口氣,這個事兒我們追究不了,也沒那個閑工夫。更關鍵的是,連水月不在,我們還是少惹麻煩。


    尤德發確實沒死,天還沒亮就醒了過來,嗷嗷慘叫幾聲,又暈了過去。


    這時,李半拉子也緊張起來,蹲在旁邊嘟囔著:“這迴下腳太狠了?不會呀,難道住院時間長,生疏了?”


    我和錢麻子一起,正在給柳文生布置任務。以目前的情況,尤家來報複是必然的,就算我們有尤德發當肉票,也要防著他們“魚死網破”。


    所以,首先要安排屯子裏的人撤走。


    這一點難度不大,因為半夜的時候,已經陸續有人走了。據說山裏有幾個隱蔽的深洞,屯子裏的人也習慣了,日本人在的時候,就經常進去避難。


    天亮之後,柳文生去說了說,整個屯子瞬間空了。


    柳文生迴來之後,湊到我旁邊,低聲說:“刀爺,剛才鄉親們都說,不敢和尤家鬥了,都想跑。”


    我也不願看著屯子裏的人無路可走,於是說:“聽我一句勸,還是別想著弄尤家的錢了。現在最好的辦法,你們往蒙江去,那裏有民主聯軍,能保你們的性命。”


    柳文生顯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辦法,隻能點了點頭。


    如果尤德發沒有騙我們,王順的人很快就到,我和錢麻子商量了,先和他們周旋,最好弄些糧食,再讓鄉親們走。


    之後,我們想辦法脫身,偷偷跟上這些胡子,找到王順,自然就能找到王老太太了。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尤德發的情況不太好。


    李半拉子這一腳,沒把他踹死,也是丟了半條命。他是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哭著哭著就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到晌午的時候,尤德發披著被子,繞著院子奔跑,大聲唱著《長阪坡》。


    我們仨站在一起看著,錢麻子笑了:“這老犢子沒死,瘋了。”


    李半拉子罵道:“老東西,唱的是個啥,糟蹋常勝將軍!”


    我拍了拍他倆的肩膀:“都這個時候了,尤家還不來人,會不會不想救他了?”


    我們仨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尤德發累趴下。


    最後,錢麻子問:“小刀,昨晚尤德發炕上有兩個小姑娘,看見你們沒?”


    我搖搖頭:“沒看見,她們蓋著紅蓋頭,當時也嚇傻了。”


    “昨晚沒人看見你們,尤德發又傻了,誰知道咱們幹了啥事兒啊?”


    李半拉子沒弄明白,搖搖頭:“老錢,你啥意思?”


    “你倆想想,咱們又不是屯子裏的人,和尤德發無冤無仇,誰會想到是咱們幹的?如果說,咱們把尤德發救了迴去,他們是不是該感恩戴德,擺上一桌酒席?”


    我當即明白他的意思,仔細一想,我們要真成了尤德發的“救命恩人”,豈不是更容易接近王順了?


    李半拉子也想明白了,連連點頭。


    柳文生走了以後,屯子已經空了。尤家的人還沒來,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主動出擊。


    我讓李半拉子牽著馬,把裝滿火藥的棺材拉到村口,直接引爆了。


    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一團巨大的黑煙飄浮在半空,到處都是嗆人的火藥味兒。


    我們三人揉了揉耳朵,尤德發又被震暈了,躺在地上手腳發抖。


    錢麻子上前看了看,搖頭說:“抓緊吧,趁他還活著。”


    李半拉子上前用棉被裹著尤德發,還用褲腰帶係上,扔到了馬背上。


    我們翻身上馬,錢麻子囑咐說:“半拉子,綁尤德發的時候,你說話了。記住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啞巴,別吭聲,免得被人家認出來。”


    李半拉子雙手比劃了一陣子,我倆都沒看懂,錢麻子隻能問:“不是,你啥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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