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水月點點頭:“就是那個金幫。”


    “他們想找金礦,所以找到了你們娘倆?”


    “那天晚上,師父派人把我們送出了城。第二天我就聽說,師父、師娘,還有我的師兄師姐,所有人,一個不剩,都被金幫的人殺了,連我們租的小院都燒了。我娘說,住在附近的人,一晚上都能聽到慘叫聲,金幫在逼問我們娘倆的下落。”


    連水月說到這裏,眼睛直愣愣看著遠處,好像迴憶起了往事。


    “他們都是好人,尤其是那個師姐,她沒爹沒娘,天天說我是她的親妹妹。我倆睡一個被窩,她為了我,還經常跟師父頂嘴……”


    我握緊連水月的手:“水月,你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


    “我要把以前的經曆,都告訴你。後來呢,金幫追我們,我們就跑,碰巧遇到了一個很厲害的男人。他姓吳,綽號鎮東洋,帶著一個上千人的大綹子。他救了我們娘倆,我娘喜歡他,就跟了他。”


    “吳叔這個人,原來是東北軍的一個連長,在江橋打過日本人。後來,他進了長白山,起局當胡子,還是經常打日本人。他特別疼我,把我當親姑娘一樣,啥都給我最好的。我想叫他爹,他不同意,說找人算了,自己是無子無女的命,不能害我。”


    我點點頭,這是個厲害人物。


    “吳叔親自教我功夫,不是花拳繡腿,是在戰場上,怎麽快速弄死敵人的本事。他還教我打槍,長槍短槍每天都打,每次搶迴來的彈藥,最少有三分之一,都留給我了。那幾年時間,我都不記得自己打了多少子彈。”


    這麽一說,我算是明白了,連水月槍法好,是練出來的。


    於是,我低聲問:“那這位鎮東洋當家的,現在去哪了?”


    “死了。不知道誰打探到了我們娘倆的消息,金幫,郭大寶——當時他還跟著日本人混,還有附近山裏的綹子,都想找金礦,都盯上了鎮東洋綹子。”


    “那時候,吳叔搶了日本人的兩個洋行,弄了不少金子。他就讓人陪著我出了山,到哈爾濱和奉天,把金子分別存進了洋人的銀行。當時,他還安排人找關係,想把我送出去留洋,學東西。”


    “我還在哈爾濱,忽然得到消息,金幫、郭大寶,還有其他綹子,很多人聯合起來,找到了吳叔的行蹤,偷襲了我們的綹子。吳叔死了,我娘也死了,聽逃出來的人說,他倆都受了傷,抱在一起,拉響了手榴彈。”


    我一聽,恨得咬牙切齒:“水月,怪不得你要滅了他們。”


    連水月笑了:“我迴到山裏,把活下來的一百多號人召集起來,重整旗鼓,報仇!那時候,滾地雷就是跟著我混的,所以他叫我大當家。”


    “那兩年,我滅了十三股綹子,也打過幾次金幫和日本人。但是,他們畢竟人多,我們損失也挺大。”


    我點點頭:“所以,你才想起了那個計謀,用金礦誘騙他們,讓他們聚在一起,自相殘殺?”


    “對,我找到了夏叔,讓他幫忙,一起完成這個計劃。沒想到,半路會遇到你。”


    我笑了,又忽然想起滾地雷,忙問:“那個滾地雷,怎麽跑到這裏了?”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得罪了不少人,處境很危險。我就給手下分了不少錢,散了綹子,讓大家都找個正經事活過日子去吧。”


    我能理解連水月當時的選擇,她想背水一戰,拚上一切滅了那些仇家。


    “水月,這些事兒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是小胡子,你是胡子頭,多般配。”


    連水月一聽,笑了,但很快,她又低下了頭。


    “小刀,我從小到大,遇到很多好人,他們關心我,照顧我,保護我。但是,他們都死了。”


    “我找人算過,人家說我是破軍坐命,犯天煞,除非進尼姑庵,一輩子吃齋念佛,才能躲過災禍。否則的話,那些和我親近的人,對我好的人,都會受牽連,活不長久。所以,那時候我隻想著弄死那些追殺我的人,自己死了算了。”


    “但是,你對我好啊,雖然你自己也不算厲害,但老想著保護我。還記得不,那次遇到雞冠子蛇,你是真的舍了命救我。那時候我心裏就想,這個小刀子太傻了,我要是不跟著,十條命也不夠他這麽造啊!”


    “我不想和你太親近,怕會害了你。我又舍不得離開你,想著能保護你,所以——”


    我搖了搖頭,打斷她的話。


    “水月,那個給你算命的是誰啊?這樣,咱們辦完這事兒,帶著老羅去找他,讓老羅扇死他!”


    連水月一聽,笑出了聲。


    剛說到這裏,一個身影出現在我麵前:“小刀,你念叨我呢?”


    是羅老九,他蹲在我麵前,把了把我的脈,點頭說:“水月,小刀死不了。”


    我擺了擺手,低聲問:“老羅,你怎麽在這裏啊?”


    “我要是不在這裏,那小火車是怎麽攔住的啊?”


    說到這裏,我忽然又是一陣眩暈,趕緊閉上眼睛,低聲說:“我沒事,我要睡一會兒,就一會兒……”


    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暈了,反正等我醒來時,已經到了傍晚。


    我躺在緩坡的一塊防水布上,對麵就是鐵路的岔道口,幾節車廂東倒西歪,擁擠在草地中。


    周圍一圈全是站崗的戰士,另外還有很多戰士,正在下麵搬運火車裏的東西。


    我扭頭一看,連水月坐在旁邊,正在打瞌睡。


    羅老九和錢麻子坐在前麵,小聲嘮著嗑,我慢慢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腿兒,驚動了他們仨。


    錢麻子趕緊過來問:“小刀,我是誰?”


    “老錢啊,義薄雲天的錢麻子!”


    “水月,你放心吧,小刀沒傻。”


    頭還是有些暈,但已經好多了,我扭頭問:“水月,到底咋迴事?”


    羅老九抽著煙袋鍋子,笑著說:“那天咱們分開之後,我是一刻也不敢停,拚命往迴趕。但是太遠了,我還沒散架,馬累死了。也是巧了,縣城又來了兩個連增援咱們,他們直接順著鐵路找過來了。”


    錢麻子接著說:“他們在這個岔道口,發現了渡邊提前派來搬道閘的人,就確定了小火車要從這裏轉向,所以提前破壞了軌道。”


    我點點頭:“這迴老羅把馬都跑死了,立了大功。渡邊呢,抓住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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