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的逃跑計劃,明顯失敗了。


    張守仁摟著我的肩膀走到旁邊樹下,低聲說:“小兄弟,我也不知道你們什麽來路,也不想惹麻煩。這個姑娘我得帶走,另外啊,請你們兩位到家裏喝杯茶。”


    “大半夜的,茶就不喝了吧。”


    “主要是,這事兒我做不了主,兩位先跟我迴去,見見我爹,把話說清楚就行。”


    我迴頭看了看,被這麽一大群人圍著,不跟著走的話,說不定就會打起來。


    於是,我快步走到連水月身邊,低聲說:“他要讓咱們跟著走一趟。”


    連水月點點頭,又低聲對翠玉說:“姑娘,別怕,我們跟你一起迴去,想辦法讓他們放了你。聽話,他們有槍,你千萬別亂跑。”


    說罷,連水月翻身上馬,又把翠玉拉了上去,坐在自己後麵。


    我大聲說:“大少爺,走吧,咱一起迴去嘮嘮。”


    旁邊有人牽過一匹馬,張守仁被兩個炮手扶著,才爬上馬背,與我並排走在了一起。


    我心想,張守仁不殺我們倆,看起來還有些客氣,可能真是摸不清我們的底細,害怕得罪大綹子。所以,一會兒到了張家,必須虛張聲勢,嚇唬嚇唬他們。


    大車店離向善屯並不遠,我們晃晃悠悠,一邊閑扯一邊走,沒多久就進了屯子。


    地主大院外麵的燈籠還亮著,幾個人正靠在門口閑聊,見我們來了,趕緊推開了大門。


    到了大門口,我們翻身下馬,兩個小丫鬟過來,要把翠玉帶走。


    連水月低聲說:“翠玉,先跟她們迴去吧,我們進去嘮嘮再說。”


    翠玉無奈,隻能跟著走了。


    張守仁領著我們進了院子,直接來到一間亮著燈的廂房。這房間不算大,一張小圓桌,上麵擺了些酒菜。


    我們三人還沒坐下,就聽到外麵一聲響亮的噴嚏。


    緊接著,張大仙拄著拐棍,走了進來。


    這老家夥,我還以為不會走路了,這不是走得挺利索嗎?


    他立刻抱拳拱手:“兩位,招唿不周啊,來來來,先坐下歇歇。”


    我趕緊迴禮,笑道:“張大仙客氣了,大半夜的,耽誤你休息了。”


    “不耽誤,年齡大了,睡得也少。”


    四人坐下之後,張守仁倒上酒,敬了我們一個。


    “兩位,翠玉這事兒,是個誤會,咱們也不提了。我爹本來就說,你們是遠來的客人,我們應該好好招待一下。”


    我趕緊說:“張老爺客氣了,我們這也是執行秘密任務,不能聲張。”


    張大仙點頭:“理解,理解。”


    張守仁問:“冒昧問一句,你們這麽遠過來,拿這一瓶符水,有什麽用處?”


    我見張守仁夾了豬頭肉吃,還專門挑了一塊肥的,知道這個菜應該沒問題,也跟著吃了。


    連水月笑著迴答:“老家親戚出了點事兒,我倆就過來看看。”


    外麵傳來兩聲雞叫,看來天快亮了。張大仙吃了幾口菜,似乎胃口不太好,放下筷子,開始喝茶。


    “兩位,老夫冒昧問一句,現在局勢動蕩,你們綹子情況怎麽樣?”


    我就知道,他們是想套一套話,看我們到底什麽底細,有沒有實力。


    於是,我笑著說:“日本人走了之後,大當家趁亂招兵買馬,比前些年的日子好過多了。不過啊,兩三千人的大綹子,也不容易,你想想,光是吃飯都頭疼。”


    張守仁一聽,眼睛立刻亮了,他看看張大仙,點頭說:“嗯,大綹子。”


    張大仙捋捋胡子,眯著眼睛問:“聽說國軍到處發委任狀呢。”


    連水月肯定早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笑著衝我點了點頭:“小刀,說吧。”


    我心領神會,站起身看了看外麵。


    張守仁趕緊站起來,把門關上,低聲說:“放心吧,沒有外人。”


    我坐了迴去,伸著頭湊到張大仙旁邊:“我們當家的,年前收到了委任狀,也是旅長。”


    張大仙手一抖,胡子差點揪掉幾根,似乎很驚訝。


    張守仁咧嘴笑了:“小刀兄弟,你在綹子裏,是——”


    我正想說自己負責“飛海葉子”,連水月忽然攔住我,笑著說:“小刀是綹子的二當家。”


    “這麽年輕,就是二當家了?”


    “小刀上山早,出生入死,兄弟們都很尊敬他。”


    連水月這麽一說,張大仙趕緊給我倆倒了酒,身子也坐正了。


    “這麽說的話,二當家也是有官職在身的人了。”


    連水月趕緊在桌下碰了碰我的腳,我心知肚明,假裝問她:“這事兒能說嗎?”


    “沒事,也不算啥秘密。”


    我笑著從衣服的夾層中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之後,拿出了鄭如春給我的那本軍官證。


    張守仁雙手接過去,翻開一看,眼睛立刻瞪圓了,招唿張大仙看一看。


    張大仙小心翼翼接過軍官證,身子往後仰著,仔細看了一會兒,連連點頭。


    “伍團長,年少有為,大有前途。”


    張守仁也說:“伍團長,不瞞你說,第一次見著你,我就覺得你不簡單,肯定是個人物。”


    這時,張大仙輕輕咳嗽了一聲。


    張守仁趕緊敬了我倆一杯酒,笑著問:“上次也沒細問,這位連姑娘是?”


    我剛想說這是我媳婦,連水月搶先說:“我是小刀姐姐。”


    “親姐?”


    “對,親姐。”


    “小刀姓伍,連姑娘你姓連?”


    “以前家裏窮,我生下來就被送給親戚養了。”


    張大仙趕緊說:“嗯,理解,理解。姐弟倆,很好,不錯。”


    說完,他朝著張守仁擺擺手。


    張守仁立刻站起來,打開門,招唿門口的下人,小聲說了幾句話。


    他們父子倆一唱一和,明裏暗裏打探我們的情況,看來有些小心思。


    這時,張大仙忽然問:“兩位,有沒有聽過馬旅長?”


    “聽說過,好像前些日子在青龍山栽了跟頭。”


    張守仁關上門,又坐迴來,喝了一杯酒:“爹,我說了你還不信!前些天我就知道了,這個馬大鼻子被民主聯軍圍了,都用上大炮了。他也就帶著貼身的幾百號人,跑進了山裏。”


    “馬旅長也是大意了,這麽大一個綹子,還有炮,這也沒倆月時間,怎麽就折騰沒了?”


    聽張大仙這麽感慨,張守仁笑了:“爹,咱這桌上還坐著個團長呢,這麽年輕,過兩年也能升個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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