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北風凜冽。掉漆的朱紅色宮牆下,李清微朝手上哈了一口氣,然而因為太過寒冷,這點熱氣不待落在手上,又變成了寒氣。微乎其微。


    李清微穿著單薄的陳舊的夾襖,抖了抖身子,落在肩上的頭發上的雪,便簌簌掉落。


    他的睫毛甚至因為寒冷而凝結成了冰霜。


    他的雙手皴裂,炸出一條條痕跡,起了一些紅色的凍瘡。動作大一些,甚至會流出絲絲血跡,然而,即使這樣,他依然抓著那掃帚,一下又一下,掃著積雪。


    無窮無盡白茫茫的大雪落下,於那一牆之隔的貴人們來說,是“天仙碧玉瓊瑤,點點揚花,片片鵝毛”。對於李清微這些底層宮仆來說,是“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


    李清微麻木的掃著地板,一點點挪動著步子,掃完這條宮道打算迴自己的寢室稍稍歇息片刻。


    身後傳來一群腳步聲,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皇兄,我得了一條番邦那邊進供的獒犬,咱們可以把獒犬和老七關在一起,比一比看哪個畜生更厲害,哈哈哈!”


    “也虧的你腦瓜子靈,總是能想出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


    “走走走,我叫奴才餓了獒犬三天,眼下正是饑餓難耐,兇性大發的時候。”


    “走,看戲去。這大雪天,又不能出去玩,真是無聊。”


    “走走走,哈哈”


    李清微跪在邊緣冰冷地地磚上,頭顱低垂,不敢直視這群路過的主子們。


    這條宮道的積雪剛被打掃幹淨,露出了漆黑的地磚,冷氣從舊衣服傳過來,兩個膝蓋冰冷一片。


    他知道這群小皇子們要去做什麽,那個他們稱唿的“老七”,是生下不足百日便隨著母妃去了冷宮裏住著的,不受寵的七皇子,蔚錦。


    一個過得甚至還不如有頭臉的宮仆的皇子。


    他每天都能聽到這群皇子皇孫如何折磨那個七皇子,甚至他打掃的這條宮道距離那座冷宮,僅僅一牆之隔。


    烏泱泱一群人過去了,李清微慢吞吞站了起來,拿著掃帚從偏門離開了。


    迴到黑暗的房間裏,李清微摸黑點亮了油燈。天色已晚,借著這點燈光,他打來一點點熱水,洗了臉,又洗了腳。吃的還是同寢室的宮仆帶迴來的一個冷冰冰的餅子。


    他將餅子掰下一塊含在嘴裏,用唾液泡軟,再吞下。


    “李清微,早點睡了,明天要舉行慶典,不到三更就要起床了。”宮仆說。


    “……好”李清微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在跟自己說話,他默默念著“清微”這兩個字。


    黑暗中,那個宮仆說著說著就睡著了。


    他們實在是太累了。


    李清微吹滅了那一點光亮,躺在了被窩裏。


    被子如鐵,蓋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李清微又將自己用來換洗的另外一件夾襖也蓋在被子上麵。


    蜷縮著身體,強迫自己盡快入睡,畢竟明天還有更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次日淩晨,李清微草草洗漱過後去了禦膳房洗菜。


    像他們這種低等人,哪裏有需要就去哪裏,做的也是出不了頭的活計。


    雙手泡在水裏,久而久之感覺不到了,隻是機械的將蔬菜清洗幹淨,放到旁邊的盆裏,又有專門的人端走。


    一筐又一筐的菜,從天黑洗到東方既白。李清微得了片刻歇息。


    揣著廚房給的兩塊芝麻餅子,李清微打算迴去躺一躺。他感覺自己可能是發燒了,腦子裏昏昏沉沉。


    沿著曲折的宮道小路,李清微走著走著,發現自己似乎走錯了。當他抬起頭看時,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頹敗的宮殿門口。


    “飛鸞宮”,招牌上寫著三個大字。這是,七皇子居住的冷宮。


    李清微站在宮門口,半遮掩的大門,透過縫隙,他看到了那個躺在地上的小孩子。


    他大約有八歲了吧?看起來身形卻和五六歲孩子差不多。


    荒涼的內殿,破爛的衣服,地板上的血跡,孤獨的躺在那裏的孩子。


    大約是死了吧。這樣一個孩子,怎麽在獒犬的爪牙下存活?


    李清微站在宮門口,這一刻,他無能為力。雖心有惋惜,更多的是被辛勞生活磋磨後僅剩下的那點絕望。


    他救不了他。


    李清微腳步蹣跚,迷迷糊糊的離開了。


    大雪再次落下,一片片厚重的雪花,掩蓋了那具幼小的生命。


    (怕有的寶寶看不懂,這是三月失去記憶,被迫入了斷因鏡裏的世界哈。要是覺得不合理,別杠,杠就是你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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