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月靠在了耿涼肩膀上,大巴車顛簸,她睡的並不安穩。


    迷迷糊糊時,總感覺身邊有人在盯著自己看,那種帶著惡意地,審視的眼神,從頭到腳看著她。


    但是她無論如何喊自己,暗示自己快點醒過來,偏偏就是醒不來。眼皮似乎被黏在一起,無法睜開。身子也感到疲倦沉重,一直朝下墜落。


    這樣無力的情況持續了不知道多久,那道惡意的視線終於移開了,李三月聽到耿涼在喊自己。隨著喊聲一聲比一聲清晰,她終於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醒了過來。


    “月月,你怎麽在說夢話了,別怕別怕,老公在。”


    李三月夢中睡的並不安穩,一直呢喃著什麽,額頭出了一層汗。


    耿涼也不管兩人還在大巴車上,直接解開安全帶,伸手攬過李三月的肩膀,將人按到自己懷裏,一隻手拍著她的腦袋,一隻手不停撫摸著她的後背。


    “月光光,照地堂,騎竹馬,過橫堂。橫塘水深不得過,娘子牽船來接郎。問郎長,問郎短,問郎此去何時返……”


    耿涼湊在李三月耳邊,小聲哼唱著這首童謠。在他小時候,父母很忙,他是爺爺奶奶帶大的。


    每一次他調皮不肯睡覺,或者睡不著時,生病鬧情緒時,奶奶就會一邊摸著他的頭,一邊用家鄉話唱著這首童謠。


    他躺在床上,腦袋下是洗的發白的枕頭,聽著奶奶的童謠,慢慢的感到放鬆心安,也就睡著了。


    如今,他也會延續這首童謠,來安慰自己的妻子,將來的孩子。


    李三月沒有向耿涼傾訴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夢,她向來不愛表達自己的情緒。隻是靠在耿涼懷裏,默默消化著方才的恐慌。


    大巴車內睡著的乘客都漸漸蘇醒,有人下車上廁所,有人拿東西吃。趙強叼著一根煙解開安全帶,說下車撒泡尿活動一下,醒醒神。


    李三月越過耿涼的肩膀,看到趙強走進了路邊的灌木叢中,走向了大樹後麵,伸手正在解皮帶,她將眼神收迴。


    李三月被耿涼安慰一番後,自己掙脫了懷抱坐好,打開水杯喝了幾口水。


    “幾點了?”李三月問。


    “三點了。”耿涼說。


    他們乘坐的這趟大巴車,原本是下午一點開,晚點了一個小時,差不多兩點十分左右才開動。


    眼下不過才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李三月卻感覺睡了很久的樣子。


    按照現在的車速,距離蓮花村,還要再開兩個小時,但是外麵風雪越來越大,車隻會越來越慢。能在天黑前到蓮花村就算快的了。


    行駛在荒無人煙的國道上,人們需要解決生理問題,都是下車去路邊灌木叢中,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講究什麽環保不環保。


    李三月也想去方便一下,便跟耿涼打了招唿,準備下車。


    “我還是跟你一起,這裏荒郊野外的,不安全。”耿涼說完看了一眼最後排的熊力,對方也站起身,準備下車方便。


    路過耿涼身邊時,側開身子撞了一下耿涼,低頭不屑的看了一眼他。


    那眼神大概是在說“小弱雞”。


    耿涼齜牙咧嘴在背後朝著熊力豎了豎拳頭,卻不敢真的上前理論。


    熊力比他大七八歲,是他們這輩年輕人都聽過的人物,畢竟蓮花村,能坐牢五年的,也沒有幾個。


    早些年熊力在蓮花村礦洞做事,五年前發生事故後,死去的是他一個玩的好的兄弟,熊力氣不過,拿刀捅了礦老板,被送進去了,進去了也不老實改造,從三年被折騰到關了五年才放出來。


    “月月姐,我跟你一起去吧?”林悅馨放下手機,熱情地挽住李三月的胳膊。


    李三月有些不自然的抽出自己的手,她雖然這次穿越成了女性,但是心底還是將自己放在男性位置上,可做不來跟女孩子結伴去方便的事,總感覺是在占人便宜。


    “我還是自己去吧,很快迴來。”


    李三月前腳剛走兩步轉頭對著跟上她步伐的耿涼發話。


    “你也留著。”


    耿涼抓了抓黃毛,有些不爽的坐了下來。林悅馨朝他略略吐舌頭,耿涼鄙視的轉過頭,不去看林悅馨,隻是眼神透過玻璃,一直看著自己的漂亮女朋友走進了另外一邊的灌木叢,逐漸不見了身影。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耿涼心底沒來由的一慌,他突然想到那些女子獨自一人被歹徒劫色殺害的社會新聞,甚至緊張的開始抖腿起來。兩隻眼睛死死盯著玻璃窗外,同時跟自己說,如果超過五分鍾,李三月還沒出現,他一定下去找她!


    每一分鍾的時間都在他眼裏被拉的很長,直到李三月的身影再次迴到國道上時,耿涼才長舒一口氣,靠在了座位上。


    “耿涼,你怎麽這麽緊張月月姐?這裏又沒有鬼,還怕什麽。”林悅馨笑著問,隻是在說到“鬼”時,眼神變得深邃。


    “你管不著,呱呱牛!”


    “你他媽……哼!等著,我告訴月月姐去!”林悅馨臉色漲的通紅,一副小女生受欺負的樣子,她抱著背包,腦袋扭到一邊不看耿涼。


    “呱呱牛”是蓮花村對於田間一種蝸牛的稱唿,這種蝸牛很笨,行動緩慢,常常分不清食物,自己還會吃掉自己的卵。農村孩子喜歡捉來玩。


    林悅馨小時候說話走路都慢,七歲了話還說不清,經常被村裏孩子欺負。有一次耿涼和小夥伴在外麵玩,男孩子都調皮的很,抓了蝸牛當糖果哄騙林悅馨,結果林悅馨真的去吃呱呱牛,滿嘴的粘液和碎掉的蝸牛殼。最後還是被家長發現了,才終止了這場鬧劇。


    從此以後,同齡的孩子都喊林悅馨“呱呱牛”這個外號。嘲諷她笨蛋,愚蠢。


    隨著孩子長大,漸漸的沒有人這樣喊她了。今天耿涼突然喊出來,林悅馨隻覺得似乎迴到了小時候被那些大孩子欺負的畫麵,又傷心又憤怒,獨自生悶氣。


    李三月迴到車上,拿了濕紙巾擦了擦手,她倒是注意到林悅馨和耿涼互相不看對方的舉動,也沒有多問。


    十多分鍾後,乘客陸續上了車。趙強也終於從大樹後麵重新出現,迴到了駕駛座上。


    隨著車門關閉,新鮮的冷空氣被杜絕在外,汽車一搖一晃,重新行駛在國道上。


    李三月百無聊賴的觀察著車廂內的人員。


    朱文素在看手機,朱巧妮還在睡覺一動不動,似乎睡的很沉。


    齊嵩望著車窗外在打電話。


    程招娣在對著程耀祖小聲說著什麽,程耀祖不耐煩的點頭。


    林悅馨在生悶氣。


    耿涼拿著手機玩單機連連看,李三月瞄了一眼,都通到60多關了。因為這人說玩網遊浪費流量,這種不需要聯網的單機遊戲是他每次下班,沒有事情可做的時候消磨方式。實在是把摳門進行到底。


    李三月最後扭頭向後,看到了唯一位於她後麵的熊力。


    剛轉頭嚇了一跳,原來熊力不知道什麽時候,沒有坐在最後一排了,而是朝前挪了兩排,距離李三月隻隔著一排座位。此刻麵對李三月看向他的目光,熊力揚起滿是胡茬的下巴,露出一抹充滿挑逗意味的笑,同時伸出舌頭,做了個舔的動作。


    李三月感到胸口一陣犯惡心,皺著眉頭轉身不去看對方。


    後排的熊力見此,哈哈哈大笑,全車廂的人都扭頭看他,因為這樣突然的一聲笑,很是怪異。


    隻有李三月知道他在笑什麽,不耐煩的靠在座位上不出聲。


    開著車的司機,突然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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