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有的一盞昏黃老燈泡垂在牆壁上,時不時閃爍一下,光暈籠罩著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的陳祺安身上。


    似乎他也成了一個物體,悄然無聲的融入進周圍環境裏。


    他是肮髒的,下賤的,躺在無人角落等待腐敗的微末草芥。


    年久失修的廁所門隨著一聲響被推開,門口站著一臉煩悶的金寶珠。


    “煩死了,如果不是因為耳環是未婚夫買的,我才不會這麽晚了還迴來這種鬼地方。”


    “到底掉在哪裏了?”


    “那可是p家新款高定耳環,很貴的。”


    金寶珠自言自語,踩著高跟鞋一步步走近三十分鍾前剛剛發生過一起暴力事件的廁所。


    黑暗,讓僅有的光線都變得冷凝起來。似乎連這裏的溫度都比外麵低了許多。明明才放學一個小時,這裏卻光線暗的如同晚上八九點。


    金寶珠走到陳琪安身旁,不耐煩的用鞋尖戳了戳陳祺安的身體。


    “喂,野狗,看到本小姐的耳環了嗎?說,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少女原本漂亮的臉蛋因為刁鑽的話語變得扭曲起來,她像是高高在上的孔雀,俯視著其餘低等動物。她的羽毛永遠揚起,下巴抬的高高的。


    因為得不到迴應,感到被忽視了的金寶珠踢向了陳祺安的肩膀。甚至惡劣的將左腳抬起踩在對方的腦袋上,來迴輾動。


    陳祺安一連串咳嗽起來,身子弓在地板上,宛如燙熟了的蝦子。咳嗽之後,繼續昏迷。


    金寶珠嚇了一跳,縮迴了腳。在內心狂喊係統。


    “001,怎麽辦,男主不會被打死了吧?我都這樣侮辱他了,也不知道反擊。”


    “不會的,宿主,男主現在隻是昏迷過去了,等你將他送到校醫那裏,然後假裝照顧他睡著了,等他醒來第一眼看到你,肯定會內心糾結,對你又愛又恨,這是訓狗的第二步,適當透露一點點對他的好。這些狗就會跟聞著腥味的貓一樣,死死咬住不鬆口。”


    “好吧,但是我不太想扶他,他身上又是尿,又是拖把水的,我連用腳踢他都嫌棄,還怎麽扶啊!”


    “宿主,你還想不想完成任務了?想想你在現實世界裏的身體,已經昏迷一年了。”


    “知道了知道了,廢話真多。”


    金寶珠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伸出去拉陳祺安的衣角。


    入手滑膩膩的衣角,帶著一股騷臭味和下水道味,金寶珠直接哇的一聲幹嘔起來。眼淚都跟著湧了出來。


    “不行,太臭了,我受不了。下次再給他溫暖,這次愛誰誰。”


    金寶珠提著裙子轉身就跑,她甚至感覺多留在廁所一分鍾,臭味就濃鬱一分。


    看來以後叫人欺負陳祺安,要交代清楚,不能搞的那麽臭,欺負人很多花樣的嘛,這些跟班都不懂的推陳出新。


    被留在原地的陳祺安,眼睫毛輕輕顫動,隻是蜷縮的更緊了。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傳來,有人蹲在了陳祺安身邊,伸出手拿著手帕擦掉了他臉上的髒汙。


    ……


    李三月從寵物醫院出來,將小橘背在新買的貓包裏,一隻手還提著一大袋小貓吃的用的玩的。


    “你可真是個吞金獸,今天花的錢比我來這個世界一個月都要多。”李三月低著頭看著被他背在前麵的貓包。


    拉鏈拉開了一條縫,小橘將毛茸茸的腦袋擠了出來,喵嗚一聲,張大眼睛看著四周。


    李三月看了下手機,不過才七點,天色已經黑的不像話了。霧蒙蒙的天氣,似乎夜色更濃,天邊的雲朵壓的很低,又要下雨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一個月有二十多天都在下雨,李三月已經見怪不怪了。


    今天不想走路迴去,他打了一輛車,車子到了貧民窟,就開不進去了。李三月拿著自己的東西下了車。


    一踏進貧民窟,便感覺冷風唿唿地吹,明明已經是春末,卻還需要穿外套。


    小橘自迴到貧民窟附近,就安靜的將腦袋縮迴了貓包裏,一聲不吭,李三月怎麽逗弄它都沒有反應。


    隨著越來越走進貧民窟,光線越暗,這裏迴他家的路上,原本有一盞路燈。今晚上路燈不知道被誰打破了,狹窄的路走起來分外艱難。


    李三月從口袋摸出手機按亮,借著光麵前行。隻是這老年機光亮有限,顯示百分之一的電量了。


    迴家還有不足200米,甚至已經能在黑暗中看清房屋的隱約輪廓。


    李三月加快步伐,在一處拐角,砰的一聲撞在了一個人身上。手機也恰好因為沒電徹底關機了。


    “嘶——”


    李三月被撞的反射性後退兩步才站穩。眼前的人穿著連帽衫,戴著口罩,雙手插在口袋裏,比他高一個頭,看起來高大,冷漠,不好惹。


    “對不起,您過。”


    李三月捂著額頭,一隻手還提著小橘的用品,側著身子靠著牆貼著,將有限的路讓給這位一看就不好惹的大哥。


    貧民窟有多亂他可以想象,逞一時之快說不定反而喪命。


    男人腳步不停,隻是走的很緩慢,他的肩膀挨著李三月的肩膀,一一蹭過,似乎是怕過道太窄,男人在靠向李三月時,轉過了身,變成了與他麵對麵。


    李三月有些詫異,但還是一隻手護著貓包,又朝自己牆壁這邊靠了靠,爭取留出最大的空間給男人。


    光線似乎在某一刻變得更暗了。男人與李三月終於麵對麵站立,李三月看不清黑暗中對方是什麽表情。他不自覺的捏緊了塑料袋,護著小橘的手暗暗蓄力,準備一旦有變故就從空間拿出西瓜刀,砍向這男人。


    一秒,兩秒,又似乎是一分鍾,兩分鍾。


    男人終於麵對麵從李三月身前蹭了過去。李三月頭皮發麻,他甚至感覺自己好像被騷擾了一般,身體某個部位被人極輕微的蹭了一下。


    然而因為實在是太輕了,又或者更像是不小心擦過一般。


    李三月耳朵,脖子也跟著紅了一片。他目送著男人走出了過道,漸漸消失在拐彎處。有些難堪的咬著下唇,轉身走向自己的家。


    直到迴到小閣樓,打開了貓包,沉默許久的小橘跳了出來,滿屋子喵喵叫著,巡邏著,不安的用爪子到處撓,到處撒尿。


    李三月最是整潔的了,單手拎起小橘教訓它,被小橘撓了一爪子,傷在手背上。


    他有些生氣,又沒處可撒氣的將小橘放迴貓窩,認命的開始搞衛生。


    跪在地上擦地板時,他腦海裏不期然想到了那群壞學生嘴裏,被關在老廁所教訓的陳祺安。


    也不知道他迴來沒有?在他看來,眼前這個世界同他以前生活的世界沒有什麽不同,除了他之前多了一個逼他殺死陳祺安的智障係統外。


    他不知道陳祺安又是哪個故事裏的主角,非得被係統殺死。他李三月的人生向來自己做主。容不得一個係統在那裏指手畫腳。


    所以他選擇避開陳祺安。無論陳祺安遭遇怎樣的事情,好的壞的,都與他無關。


    那天請吃早餐,也不過是好奇,這樣一個被係統想要殺死的人,到底有什麽奇特之處?


    除了性格沉默,能吃這兩點,李三月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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