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恢複良好,醫生說明天可以辦理出院手續。是否需要我做好安排?”


    管家站在病房內,恭敬的詢問。不遠處,私人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站著一道清瘦蕭條的背影,便是住院大半個月的蘇宴了。


    “還沒找到畫上的人嗎?”


    蘇宴沒迴頭,隻是不帶有任何希望的,再一次詢問管家。


    受傷的第二天下午,當他從醫院蘇醒時,第一時間叫管家找來紙筆,憑借腦海裏的印象,畫了下青年李三月。交給管家去查找這個人。


    但是半個月過去了,管家每一次都是迴複查無此人。


    “對不起,少爺。”管家低頭道歉。


    “算了,那樣神奇的一個人,找不到也正常。”


    翌日,蘇宴坐在迴家的車上,司機開車,行駛到紅綠燈路段恰好紅燈亮起,這個紅燈因為旁邊有學校,所以時間很長,足足有三分多鍾。


    蘇宴的頭還有一點輕微的眩暈,他微微轉頭,看向車窗外。


    原來這所高中,出高考成績了啊!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呢?


    蘇宴望著巨大的紅色捷報橫幅:熱烈祝賀我校李荀平同學榮獲高考省理科狀元!


    校門口,有地方台記者在錄像采訪,人群中心,應該就是那個狀元了,狀元倒還維持著體麵的表情,輕鬆應對,倒是摟著他肩膀的狀元媽媽已經哭紅了眼睛。


    蘇宴頗有些感慨,想當年,他也是省狀元,還創下了省曆史分數最高記錄。也有一群錦上添花的人圍著他,而那個時刻,他的父母遠在俄羅斯談生意。


    在湊擁著的人群之外,蘇宴意外看到了一個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穿著和救了他的那個鬼魂一樣,都是地毯上常見的體恤和布褲子。


    少年也滿眼讚賞和驕傲,隻是他站在人群外,沒有上前,顯得格格不入。


    蘇宴越看越覺得這個少年就是那個鬼,就算不是,那也一定有著莫大的關係!


    綠燈亮起,司機正準備啟動車子,被蘇宴叫停,他直接下了車。快步走到少年身前,篤定的看著他。


    “是你!”


    “啊?對,是我。所以呢?”李三月看著突然衝到自己麵前,還帶著一絲病容的青年蘇宴,愣了一下,露出包容的笑容。


    “你還活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李三月說。


    “你為什麽不來找我?已經20天了!”


    蘇宴連自己都沒察覺,語氣裏潛藏的那一絲委屈。


    “找你做什麽?我欠你的已經還清了。”


    馬路邊打著汽車雙閃靠邊停車的司機和管家對視一眼,不自然的說。


    “少爺這是受傷,傷到腦子了?不然怎麽突然衝下車,對著空氣自然自語。”司機吞了口口水,後背起了一層毛毛汗。


    管家到底是見多識廣,思考一番後,掏出手機撥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對,一個小時後麻煩您來家裏給我們少爺做個複診。”


    ……


    高中學校的操場上,李三月同蘇宴一起行走在紅色橡膠跑道上,此時太陽開始西下,褪去了正午的熾熱,更像是一顆橘子糖,甜蜜蜜的向著城市邊緣滑落。


    “所以說,你當時被我嚇到了,還發了三天高燒?”李三月感到十分愧疚,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個捉弄的舉動,讓小時候的蘇宴受了這麽多罪。


    他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當時看著蘇宴明明是個漂亮的小正太,卻裝的老成極了,他就起了逗弄的心思,難道真的是自己放開了心理的枷鎖,人老了,就成老頑童了?這也太可怕了。


    “對不起,雖然遲到了十七年,但是我應該對你說這句對不起。”已經少年狀態的李三月,雙手合十,誠懇地向著比自己還高一個肩膀的蘇宴道歉,柔軟的頭發,牛奶白的肌膚,即使穿著簡單,也是最美好的樣子。


    蘇宴心跳加速,不太自然的快走了兩步,背對著李三月說。


    “沒關係,如果不是你當時的舉動,我可能就被爸媽帶出國留學了,當時圈子裏都流行越早送孩子出國留學越好,一味地崇拜外國教育。我因為發燒,計劃延遲,後來爸媽談生意忙起來,又忘記了。 所以我也是省狀元哦。”


    蘇宴想到李三月那麽讚賞的看著考了狀元的那個男生,忍不住小心的得瑟了一下。


    而且他也一直認為,如果沒有那次捉弄,李三月才會來找到自己,那麽自己這次被綁架,恐怕兇多吉少。所以說,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一因一果,一啄一飲,自有定數。


    “好吧,如果你不是為了讓我感到放鬆一點才這樣說的話。”


    跑道邊的綠草坪上,安裝了一些健身器材,李三月看著掉了漆的藍色雙杠,記憶裏屬於學生時代,在雙杠上和同學比賽的印象迴籠,他原地蹦躂了兩下,兩隻手抓住雙杠,一用力,就上半身先掛了上去,然後靠著雙臂的力量,一個轉身,屁股坐在了單邊雙杠上。


    這下變成了他比蘇宴高了。


    穿著簡單衣服的李三月,未經雕琢。俯視著下麵穿著精致白襯衫,連頭發都打理地一絲不苟的蘇宴,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對視,焦糖陽光撒滿了這片場地。


    “小心一點,不要掉下來。”蘇宴自然而然地伸出一隻手搭在李三越坐著的杆上,保護著他。


    “你忘了,我是鬼魂,鬼魂怎麽會痛?”李三月有些調皮的眨眨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自由的曬著太陽了,也隻有夕陽,才不會帶來那麽多刺痛。


    他好想離開這個世界,他想當人,想吃各種美食,想睡在柔軟的床上,想每天曬著太陽,哪怕是雨滴落在頭發上,傳來的濕意也變得萬分期待。


    “如果這次分開了,下次什麽時候我能再見到你?”蘇宴被李三月一句話打迴了現實。


    是啊,他是人,而他是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知道下一次什麽時候出現的鬼,他連去哪裏找他都不知道。


    “蘇宴,不必執著與我相見,我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因果已經了解了。我想離開,我不願意再當鬼魂了。很累,很無趣。這麽久了,隻有你能一直看見我。你會感到很困擾嗎?看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鬼魂。小時候一定很害怕吧?”


    “很小的時候非常怕,經常生病,告訴父母我能看見鬼卻被帶去看心理醫生。吃了很多藥。但是遇見你,是這項能力帶來的唯一好處。”


    “那你離開了會去哪裏?會徹底消失嗎?”


    “我也不知道,第一次當鬼,沒經驗。”


    兩人交談終止,李三月抬頭看著夕陽再次沉下去,兩條腿在空中一前一後的晃悠著,漫不經心。


    有時候,一切都來自於刹那的感覺。


    李三月滿眼欣喜地望著遠方的夕陽,他激動地說。


    “蘇宴,我感覺到了,當太陽完全落山的那一刻,我的時間到了,我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這麽快嗎?我以為……”蘇宴低語。


    李三月眼裏都是光亮,他緊緊盯著夕陽。蘇宴眼裏都是沉寂,他緊緊盯著李三月。


    兩人都在等待那最後一刻的到來。


    原本應該說很多話的,原本應該再說一些什麽的,可是能說什麽呢?


    蘇宴自嘲。


    空蕩蕩的操場,寂靜無聲,蘇宴隻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一點點,一絲絲,金烏西沉,徹底將大地還給黑夜。


    李三月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過身子,將自己空間裏麵的牛眼淚拿了出來,對蘇宴招了招手。


    “這是一個禮物,你可以把它滴進眼睛裏,從此以後,你就再也不會看見鬼魂,可以正常生活了。”


    蘇宴握住了李三月憑空變出來的一個瓷瓶,小小的瓶子僅僅他大拇指那麽大,但是裏麵卻裝著一滴牛眼淚。


    那還是李三月閑著無聊整理自己空間時發現的,那滴淚落在落雪融牡丹葉片上,一直維持著原態。


    成為鬼魂後,李三月自然而然得知,如果一個人從來都看不見鬼魂,那麽可以將牛眼淚滴進眼裏,他便能看到不屬於本世界的鬼魂了。如果一個人一直都能看見鬼魂,那麽牛眼淚相當於抹去了他的這個特性。


    “蘇宴,好好享受生活,我走了。”


    李三月的話語剛落,在蘇宴眼裏,他徹底的縮小,越來越幼態,從七十八歲的少年,變為八九歲的兒童,變為幼兒,變為剛出生的嬰孩,最後徹底消失了。


    他伸出手,摸向剛剛李三月坐過的雙杠,上麵一片冰涼。


    蘇宴單手緊緊握住了裝著牛眼淚的瓷瓶,站在原地,久久無法釋懷。


    他見證了他從老人到幼童,到消失,可是他卻忘記問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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