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連綿不絕,一直下了一個禮拜。整個災區都是廢墟,完好的地方搭滿了帳篷。


    安置點帳篷裏麵,李三月站在一邊角落裏,看著李青山笨手笨腳的給李荀平喂嬰兒米糊,齊雨指點著他。


    “一勺不要舀的太滿了,半勺就行,平平嘴小。”


    “知道了,煩死了。”


    李青山這幾天也沒有睡好,他在網吧打遊戲,等地震稍微平穩後,就朝著家裏跑,他雖然混賬了點,但是老婆孩子老爸,也還是關心著的。


    跟著搜救隊伍找了三天,才清理出外圍廢料石頭,挖出了老婆孩子,以及老爸的屍體。


    齊雨一隻手還打著石膏,一隻手拿著叉子趴在一個箱子旁吃泡麵。


    如今家也沒有了,她認識的鄰居也沒有幾個活下來的,慶幸的是她娘家那邊雖然也受到地震牽連,但是沒有他們這邊這樣嚴重,起碼房子都還在。


    李三月半彎下腰,看著李荀平,幼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有的吃喝,有人哄著他玩就行。


    一碗米糊下肚,吃飽了的李荀平看著李三月的方向,咯咯笑著喊。


    “爺爺~……抱寶寶,抱!”


    李青山嚇得手上的碗都摔在了地上,他循著兒子的方向看過去,卻隻見到帳篷裏麵幸存者在吃飯說話,進進出出也都是誌願者。根本沒有父親的身影!


    李青山是個無神論者——基於他從來沒有遇見過科學難以解釋的場景。明明昨天父親已經被集體火化了,骨灰盒還在他們行李那邊放著!


    眼下,大中午的,他一個三十好幾的男人,感到頭發都豎起來了,直冒冷汗。


    齊雨倒是淡定的多了,她事後多次迴想起廢墟之下的事情,自己兒子能活著,全靠公公。就算是真的成了鬼,又如何?那是平平的親爺爺,難道還會害他不成?


    “爸,你在旁邊嗎?你是不放心平平,來看平平的,對嗎?”齊雨聲線顫抖,她很感激公公。


    李三月看著朝著自己跌跌撞撞走過來,伸出手要抱抱的孫子,條件反射的也彎腰伸手迴抱,結果自然,雙方都抱了個空。


    李荀平穿過了李三月的身體,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不明白為什麽抱不到爺爺的李荀平,委屈的掉眼淚。躺在地上等爸爸媽媽抱自己起來。


    齊雨一聲聲喊著“爸,爸,你在的話就顯靈,告訴我們一下。”


    李青山的恐懼本來有四分,被齊雨喊聲,李荀平的動作,加劇到七分。以至於愣在原地不動。


    這邊一家三口奇異的情況立馬被人注意到,報告給了誌願者。


    穿著紅色愛心馬甲的誌願者當天下午就來到李家休息的區域,對齊雨進行心理疏導。而李荀平因為太小,且吃喝睡覺都正常,隻能後續多加觀察。


    李三月生怕平平再做出什麽動作引來誤會,直接出了帳篷,在整個災區閑逛。


    路過一處水窪,李三月蹲下了身子,借由倒影看向自己。


    水裏沒有他的影子了。


    幾個抬著擔架的軍人匆匆穿過了李三月的身體,一腳踩在水窪上,奔向醫務帳篷。


    李三月歎息,原主那一世死亡了就是真的沒有了,消失了。


    而自己,成為了一種近乎靈魂體的存在,或者也可以稱之為:鬼。


    下體的癱瘓已經不受影響,當然鬼可以不用走路,選擇飄,但是做了人的李三月,依然保持著行走的習慣。


    李三月去了廢墟之上,憑著一種直覺,幫忙尋找廢墟之下的幸存者。他想能多做一點事,也是好的。國難之下,匹夫有責。


    他能感受到廢墟之下有人的存在,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可是救援隊還沒有過來。


    李三月試圖跑到軍人麵前,揮手,唿喊,都沒有反應。


    甚至因為這些在一線奮戰的軍人氣場太強,陽氣太足,被穿過身體,靠的太近,都會讓他不舒服。而軍隊的警犬身旁也都是跟著軍人。


    李三月退而求其次,盯上了一隻在震區晃悠的拉布拉多。


    拉布拉多一看到李三月就夾起尾巴準備跑,被李三月抓住了脖子上的頸環,不敢動彈。


    頸環是皮質的,掛著一個銅牌,寫著“丫丫”和主人的電話號碼。


    丫丫看起來體格健壯,看得出主人平日裏一定很疼愛它,如今任由丫丫在震區晃蕩,很大概概率是主人已經不幸罹難。


    這場災難,人都無心自保,往日裏的寵物,主人還在的還好,主人不在了的,成為了流浪動物。


    李三月單手牽著丫丫來到自己剛剛發現幸存者的那處廢墟上,丫丫眼睛向上瞟著李三月,趴在廢墟上,討好的搖尾巴,吐舌頭。


    李三月一巴掌拍在丫丫屁股上,說了句。


    “丫丫,大聲叫,這下麵埋得有人。”


    丫丫的智商很高,叫了兩聲後,看李三月不停點頭,便一聲接著一聲繼續叫。


    細雨蒙蒙中,灰暗的天色,一條拉布拉多站在站在碎石狂叫,旁邊是荒蕪雜亂的廢墟,這很快吸引了誌願者的注意。有記者拿出相機拍下了這一幕,後來這張照片,上了媒體熱點新聞,也被災後博物館收藏。


    “這狗怎麽這樣叫?”


    “發癲了吧?”


    “快趕走啊”


    “別,萬一它叫是因為這下麵還有人活著呢?拉布拉多的智商很高的,相當於人類六七歲小孩。”


    “大家都幫幫忙,挖一下看看,萬一下麵真的有人,也是救人一命的大好事了。這種災難麵前,我們不能隻等著軍隊的人,自己也要動起來!團結起來!”


    “我讚同,我去拿鏟子!”


    “我也來!”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很快主動組織起了一場救援行動。


    在挖掘的一個小時裏,李三月和丫丫始終守在旁邊。


    終於,在搬開一塊水泥板後,人們看見了埋在下麵的一位昏迷的少女。


    這時候,有人喊來了醫務人員和更為專業的軍人。小心翼翼的取出全部石塊後,被困了四天的少女終於重見天日,活了下來。


    少女還算幸運,地震發生時手邊上還有一塊麵包,一盒牛奶,這才活了下來。


    少女被雨水落在臉上,不敢置信自己得救了,短暫的清醒了一瞬,感謝眾人,她想要記住這些救了她命的人,有人突然開玩笑說。


    “最應該謝的是這條叫丫丫的狗,它不停地站在上麵叫,才把大家引過來的!”


    \"真是一條好狗啊!\"


    “有靈性。”


    李三月露出一點笑容,任由人群圍著少女,他背對著人群,離開了此處。


    丫丫望了望李三月離開的方向,又看著身邊對自己不停稱讚,撫摸自己的群眾,最終嗚嗚叫了一聲,尾巴一甩,鑽過人群縫隙,追著李三月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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