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過,隻要我送她紅玫瑰,就和我跳舞。”青年學生大聲說道,“但整個花園都沒有紅玫瑰。”


    ……


    趙浩合上讀完了的王爾德童話《夜鶯與玫瑰》。


    李三月坐在陽台上秋千鳥巢內,迷茫中側著頭看過去。


    “我的書架上,有這本書嗎?怎麽不記得了。”


    “當然”趙浩說,他將手上一本泛黃的書舉起來,望著秋日暖陽裏,李三月光潔的臉,光與影分割,呈現出一種驚人的美。連太陽也對他溫柔吧。


    “那估計是我不記得了,你知道,自從瞎了後,很多東西我都快忘記了。”李三月喃喃自語。


    趙浩覺得,安靜下來的李三月,比活潑的李三月更加真實。好像原本的他就是個安靜內斂的性子。


    “今天天氣真好。”


    趙浩說,他單手插兜,靠在陽台牆壁上,望著慢悠悠晃著鳥巢秋千椅的少年,突然就想唱一首歌送給他。


    於是,他唱了。


    故事裏的夜鶯在窗口望著男學生,在橡樹上唱著歌,飛躍高山,海洋,噴泉,花壇,最終來到白玫瑰荊棘叢上,唱起了歌。


    “i''m going under and this time i fear there''s no one to save me


    this all or nothing really got a way of driving me crazy……”


    (翻譯:我欲沉淪墮落,又恐無人相救


    這非成即敗的愛讓我逐漸失去理智)


    趙浩平日裏說話很活躍,而當他唱歌時,壓低的嗓音就如同看透世間萬物的冷淡,無欲無求中,又潛藏著一絲渴求。很矛盾,很動聽。


    一曲畢,李三月伸出左手拉住了趙浩的右手。


    “現在你有感到快樂嗎?”


    李三月問。他緊緊攥住趙浩的手,帶著仰望最重要之人的虔誠,即使他看不見,他的心卻比最紅的玫瑰都要來的熱烈赤誠。


    趙浩迴握著李三月的手,俯視著他,那是一雙剔透晶瑩的眼,卻沒有生機,明珠蒙塵。


    氣氛在此刻變得曖昧,焦灼。


    “很快樂。從來沒有過的滿足。”趙浩輕柔地說“夜鶯的血,最終染紅了那朵玫瑰,送給了男學生去追求自己的愛情。夜鶯之死,也是快樂滿足的。”


    “等明天,如果天氣晴朗,我們就出去走走。”李三月搖了搖趙浩的手指。


    “好。”


    ……


    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冷不熱,趙浩像是許久沒有走在陽光下,眼睛眯起,不適的牽著李三月的手,將他護在身後。


    兩人在小區樓下散步,工作日正午時分,樓下除了滑滑梯上有幾個小孩子由大人陪同著玩耍,其他地方都沒有人。


    “自從辭職了,天天待在家裏,第一次走在陽光下,反而不適應。”趙浩說。


    李三月聽著他踢踏的腳步聲,聞著他身上的玫瑰香水味,在腦海裏勾畫著趙浩此人的形象。


    “啊,小區門口有賣的,你想吃嗎?”趙浩的語氣裏帶著躍躍欲試,雖然說詢問,但身體已經放開了李三月的手,朝門口走去。


    李三月被留在原地,陷入恐慌中。


    他瞎了後,除了媽媽陪著去醫院,極少出門。家裏是他熟悉的地盤,如今被一個人留在這裏,四周好像多走一步就是深海巨怪張著嘴等著他掉落。


    “趙浩哥哥?你迴來了嗎?”李三月顫抖著聲音問,身體微微發抖。


    “趙浩哥哥!”


    李三月的唿喚得不到迴應,他不敢動,不敢大聲唿叫,甚至不敢蹲下抱住自己。


    “媽媽,趙浩哥哥?在哪裏?救救我!”


    李三月哭了,淚水順著臉頰滑入衛衣領口。他真的害怕,恐慌。


    直到撲麵而來的玫瑰香水味擁抱住了他。


    “別怕,我在。”


    趙浩在李三月看不見的角落,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被人需要,被人信賴,無可比擬的滿足。


    “別丟我一個人,我什麽都看不見。”李三月抽泣著,淚水浸濕趙浩的肩膀。


    趙浩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淚水,也會這麽多。


    “給你買了,你猜是什麽動物圖案的?”


    趙浩擦幹李三月的淚水,哄著孩子一般問他。


    “愛心?花朵,企鵝……”李三月細數著腦海裏曾經見過的形象。


    “都不對”趙浩發出笑聲。


    “那是什麽?”


    “不告訴你。哈哈哈哈!”趙浩促狹地說。拉著李三月的手坐在花壇邊長椅上。


    李三月堵著氣,一口接一口撕咬著,有種動物幼崽自以為很兇猛,實際上乳牙都還沒褪。


    “我小時候想吃,媽媽不給買,她說那都是棉花做的,吃了肚子痛。”李三月嘟著嘴“實際上是因為我牙齒都被蟲蛀了,不能吃太多糖。媽媽管我管的很嚴。但是我知道媽媽最愛我了。”


    趙浩看著自說自話的李三月。


    “小時候啊……”


    趙浩望著遠方,一個媽媽正鼓勵小孩子從滑滑梯上勇敢的滑下來,兩歲的小男孩躍躍欲試又猶豫不決。媽媽一直在鼓勵他,最終小男孩成功滑了下來,得到了他媽媽的擁抱和表揚。


    “你小時候呢?趙浩哥哥”李三月貌似不經意地,好奇地問。


    “我的小時候沒什麽好講的。很普通。但是我有一個朋友,他給我講過他的童年故事,很慘,你要聽嗎?”


    “聽。”


    “他媽媽是紅燈區的工作者,就是那種沒有任何安全保障,能遇到什麽人,能活多久,全靠天意。不知道懷了哪個客人的孩子,等六個月了才反應過來,醫生說打不了,很有可能大人孩子一起出問題。於是他媽媽生下了他。”


    “旁邊的床上就是她媽媽和客人,他躺在搖籃裏哭。饑一頓飽一頓,挨打挨罵都是常態,活的跟下水道的老鼠一樣,竟然也長大了。”


    “七歲的時候,他拿著撿瓶子攢下的錢,買了一朵白玫瑰花,想要送給他媽媽。那天是母親節。”


    “紅燈區沒有規則。幾個混混將他的玫瑰踩在泥地裏碾碎。僅僅因為他這樣的人,竟然會去花錢買一朵玫瑰?他可以買包子,買衣服,去搶錢,去偷竊,卻唯獨不能買玫瑰。”


    “深處泥濘的人,並不會將同伴托舉出來。反而寧願拉著所有人共赴沉淪。”


    “迴到家裏,媽媽死了。衣衫淩亂,胸口插著一把尖刀,四肢分離,鮮血打濕了整個小房間地板。他第一次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那麽多血。”


    “他被送去福利院,院長見他長的可愛,對他很好。那真是他過得最快樂的一年。”


    “一年後,一對有錢人夫妻收養了他。原本以為生活從此以後都是幸福了。再也沒有黑暗能夠打敗他。直到那個所謂的‘爸爸’教他玩一場場人體遊戲……真是惡心的童年啊!”


    “後來,收養他的家人因為吃蘑菇中毒搶救無效死了。那個男孩,已經成年了,不再需要去別人家裏仰人鼻息生活,他站了起來,有能力拿起武器保護自己了。但其實,男孩發現,這個世界的真實麵貌就是無趣,肮髒,扭曲的。”


    隨著趙浩話落,李三月久久無法迴應,隻是方才停止的淚水再一次噴湧而出。


    “好聽嗎?這個故事。”趙浩笑著問,笑聲很輕。


    “一點都不好聽,如果是個故事,我希望是你編的假的,如果是真的,我希望那個男孩好好活著。因為人隻有活著,才有可能在今後的日子裏遇見喜歡的人,找到讓自己感覺有意義的事情。不論他以前遭受過什麽,都祝願他現在快樂,平和,幸福。”


    李三月手上的隻剩下一半,一些糖漬黏糊糊的粘在手心。


    趙浩歎息一聲,將接過來,三兩下吃完了,糖棍丟在垃圾桶裏。


    “傻瓜,騙你的。”趙浩用隨身攜帶的濕紙巾給李三月仔細地將十指擦幹淨,隨後牽起他的手,迴家了。


    小區門口,賣的大叔生意極好,幾個小孩牽著大人要求給自己買。


    “師傅,你做什麽最拿手呀?我要選個漂亮的動物圖案。”


    “小黃鴨,花朵,愛心都是做的最好的。剛剛還有個帥哥買了兩個小黃鴨呢!”


    “那我也要小黃鴨!”


    “好嘞,等三分鍾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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